主位的两人,自然比较文静。但朱文到底也还是客,他身后的一个绿衣乐伎,殷勤相劝,笑着问道:“郎君尊姓?”
“我姓朱。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双螺。”
“好名字!”朱文笑道,“不过我不懂。”
双螺嫣然一笑,颊上两个极深的酒涡。这下朱文懂了她的名字。
于是朱文笑道:“想来你的酒量很好。”
“凡有初见的嘉宾,莫不如此说。”双螺伸出尖尖的食指,点着她的酒涡答道:“其实,我是徒有其名。”
朱文看她婉娈可喜,而且语言不俗,大为欣赏,心里在想,若能有她与缇萦作伴,这迢迢旅途,缇萦就决不会再感寂寞,心情愉快,她的脾气当然也就不再会那样喜怒莫测了。
这样默默在想,自然便无视于眼前的任何人。双螺受过严格的教导,她紧记住的责任,就是要为她所侍奉的宾客破愁解闷,这时看到朱文的神态,自要有所酬劝。
“朱公子!”她轻轻喊了一声。
自出生以来,朱文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加以这样的尊称。一时倒怔怔地,有些怯于答应。
“怎的?”双螺的眼中,似惶恐、似委屈,“我哪里得罪了你?你恼我,不理我!”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装得极像,朱文大为抱歉,赶紧辨白:“没有的话,我为何恼你?你太多心了!”
“真的,你没有恼我?”她依然微书着眉,不信似的问。
“自然是真的。我真不知道你这话从何而来?”
于是,双螺的眉眼慢慢舒展了。仿佛是一步一步想明白了似的,“你得干了这一爵,”她双手捧酒,奉向朱文:“我才相信你不是恼我!”
“此又何难!”朱文一仰头,把酒干了。
“谢谢你!朱公子。”她笑道说。笑得极甜,一面又替他斟酒。
“原来你不过要我饮酒!”朱文也笑道,“何必费那么大的事来骗我?”
“骗你?我不敢!”她低首敛眉。微微摇头,长长的耳环晃荡,别有一种妩媚之致。
朱文有些心荡了,凑过脸去。亲着她的双颊。举爵就口,只浅饮少许,便有醺然之意。
双螺让他亲了一会,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你也别冷落了我姊姊!”
朱文这才想起,另一面还有个人,随即转脸去看。那一个年纪是要比双螺大些,穿着月白色红花的绣襦,正含笑迎着朱文的视线。
“双螺说你是她姊姊,你怎的没有酒涡?”朱文摸着她的脸说。
“这里都是姊妹相称。我们不是亲姊妹,但也差不多。”
“怪不得双螺那样关顾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支。”
“这名字也好,”朱文又说,“听你口音是生长在关中?”
“是!”燕支低声答了一个字,把头垂了下去。脸上似有凄楚之色。
朱文倒不解了,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但不便贸贸然问出来。转脸向双螺低声说道:“看燕支!”
“不要紧的。你别管她!”
朱文一半好奇,一半是动了侠义心肠,想着燕支必有心事,如能为力,不妨助以一臂,所以怂恿着双螺,叫她说个究竟。
“不是我不肯说。”双螺答道,“只怕说出来,你也会替燕支难过。好好在饮酒,何苦自寻烦恼?”
这样一说,如果朱文就此置诸不问,显得他只想听一个故事来遣闷下酒,并不是持着同情的态度!他不愿让双螺和燕支留下一个印象,觉得他自私,于是越发坚持着要听个明白。
“好吧!”双螺看了燕支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使即点点头,“我来告诉你!”
这是燕支的一段悲惨遭遇,也是她屈身在这里当一名供人取乐的女伎的由来。而她原是个像缇萦一样,应该安居深闺、不识人间愁苦的好人家女儿。
也是遭了一场官司,她的父亲——一个家道殷实的乡官,不堪仇家的凌辱,彼此殴斗,失手伤人,下了延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