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什么叹息?你昨天晚上不是已有他的消息了么?”
“恩。我每次制造机会偶遇,只为能与他多相处片刻,殊知他根本不多瞧我一眼。”楚颜红唇一撇,咬牙道,“难道我楚颜真长得那么不入人眼么?还是他慕千寻眼光比哥哥还高?总之,我既看上了他便不会轻易放弃,非要让他喜欢上我不可。昨夜打听到他在茶溪镇落脚之处,一会我们便去找他。”
瓦喏抿唇,多少明白她的心思,“他会帮我们么?”
“美人落难,岂能袖手旁观?他若那般没有侠骨正义,又怎值得我楚颜冒险追寻?何况曾听哥哥夸赞,他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等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宽大气派的宅子,几进几出格局严谨的大院,院里曲折的小道旁挂着一串串朱红的薄纱灯,满院的景致也甚是怡人。
在假山石桥和回廊间绕来绕去,领路人终于在一座雅致的水榭前停下。
瓦儿和楚颜并不知道,慕千寻之所以愿意见她们,不是因为任何交情,而是因为玄妙而精准的一卦。
“两位姑娘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先生一会出来接待。”一十来岁布衫童子端茶走出,他目光灵活,朝她们打量上几眼,奉上茶后才退下。
楚颜与瓦儿对看一眼,坐在庭中的石桌前,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着整座园子。
前方水榭内间垂了重重的帘幕,看不到里面,外间正中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四角香炉,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飘到了门外,那味道极清极雅,温润的萦绕在鼻尖,整个人就舒泰沉静了不少。
世间处处有巧合,瓦儿更加不知道,她千辛万苦要找的须乌子此时正坐在水榭隐秘的内间里。
须乌子白须飘然,端坐在四方的梨花木桌前,桌上一对阴阳对开的卦,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卦上,良久发出深长一叹。
慕千寻一袭白衣,身姿凛然,眉宇间散发出俊逸出尘的气息。他微微颌首:“师兄,那位姑娘是为寻你而来。”
须乌子双目微合,缓缓道:“寻我无用。她所求之事二十五年前就已注定,如今一切只凭天意,我也无能为力。”
慕千寻墨眉微蹙:“莫非她是为冷君而来?”
须乌子点头:“你想必也有算到……冷君正受诅咒侵袭,毒根颇深,生命垂危。两年多前因缘际会我有将返命水亲自交于他,希望能助他克制咒气,如今他二十五岁大限已到,就算因此咒发而亡,你我也无计可施。”
慕千寻道:“同是中咒之人的鲜血,不是可以解此血咒么?”
须乌子面色一紧,撂须道:“阁贝罗当年请我施咒,正是考虑到这点。冷君、暴君、邪君三人同时中咒,他们无法自救,却更加不可能牺牲自己去互救,所以此法有等于无。我下咒造孽,多年来心生悔意,可是……为报答阁贝罗,我必须坚持最后一句承诺。”
“师兄还答应过阁贝罗什么承诺?”
“绝不会将以血解咒之法透露出去。”
慕千寻垂下眼帘,俊美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只听他声音淡雅飘忽:“就算大家知道以血解咒之法,三个君王也不可能舍己救人。这般看来,冷君大约大去之期不远了。”
须乌子沉声低叹:“我说过,冷君的生死由天不由我。阁昱让你找我进宫,定然为了八月星回节一事。正好,诏王聚会松明楼,我可借机探算暴君与邪君同样中咒,却迟迟未发作,而冷君……能否出现,只看他的造化了。”
“那么,师兄要去看看水榭外等待的姑娘么?”慕千寻嘴角隐有一丝温柔笑意,眸光却平静无波。
“恩,小姑娘一片诚心救人,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须乌子两指夹住桌上玉卦,放入袖中,突然想到什么转首道,“千寻,关于北诏公主,你与她缘分不浅,该珍惜时要惜之。”
楚颜公主?慕千寻黑眸一闪,瞬间恢复冷静深沉,他不以为意地优雅含笑:“多谢师兄提醒,千寻心中已有值得珍惜的女子,千寻自会惜之。”眼前浮过一绝色容颜,“曲咏唱”三个字自见第一眼便刻入心底,他是个专一执着的男子,既然心有所属,只能叹与楚颜公主缘浅情薄了。
楚颜见到临风卓立的慕千寻时,兴奋得红了脸,美目亮晶晶地闪动。她性子伶俐直爽,不到片刻便将前来目的托盘而出,瓦儿清秀的脸庞被重重阴影覆盖,除了急切点头早已泪光盈眶。
慕千寻笑得温柔,以温润好听的声音安抚着她焚灼不安的心:“瓦儿姑娘不必焦急,先安心在此住下,千寻定会帮助姑娘。”
瓦儿感激地施礼,“多谢先生。”说完,悄悄眨去眼中不听话的泪珠。她就是这样,每遇到事情总难以控制闪出泪水,而每经历一次,她的心便更坚定一分。
云姨,你千万不能有事……
方旋,你不能伤害云姨……银翟,若云姨有个三长两短,我红瓦儿定要将你碎尸万断!
吸吸鼻头,瓦儿重新抬起晶亮的眼睛,袖口下的手指不知不觉紧攥成拳,显示出绝不屈服的力量。
慕千寻黑眸不动声色扫过楚颜如花的面容,又落在瓦儿脸上:“瓦儿姑娘,有个人想见你。”
瓦儿惊讶地睁眼:“谁?”
“一个你想见的人。”他回答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