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石板路悠长,月光下似一匹织锦,无边无际的铺开去,却在某个暗黑的尽头戛然而止,那里,沉默的上林山在望。
......那一年,无意路遇淮南王府不受宠的四少爷萧玦,那个少年英武朗烈令我心喜,由此交了朋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在讨论兵书,他心怀天下民生,提及国事常郁郁长叹,我撑着手臂看他,想着这人大概这辈子就是个操劳命,又想我若真想报仇,毁了这个朝廷才是正路,元氏王朝已现末世之像,那些即将扼上元沧脖子的手掌,为什么不能有我那一双?
后来萧玦有此托人传信告诉我,他要当兵去了,他道昏君无道,百姓流离,此正当救民水火,挽此乾坤倒悬的男儿有为之时,我去明镜溪边等他,看见满地枫叶落红如火,他和她踏着火色一路长驰而来,马蹄底带着板桥上玉白的霜。
他身边跟着陌生的少女,简单的衣着,绝世的容颜,一双清泠泠妙目那般看过来,像是九天仙泉豁喇喇从瑶池倾落,令人惊震至窒息。
她是长歌。
那个黑马之上,带着没有笑意的微笑的女子,一瞥,瞥进了我和她难辨恩仇的一生。
--------
......这里已经不是青石板路,换成枯草和微带泥泞的土路,再往前就是上林山,红灯往前指指,仿佛便可以照见半山那座黝黑的林子。
那里沉睡着那个马上微笑一瞥的女子,最后的一部分骨殖。
我和她最后淡淡关系缘系,居然最后竟成了这般死亡和吊祭的结局。
带一抹迷离的笑意,我点尘不沾的进入林中,这里有她熟悉的气息,这里的布置一定出自她手,那些地面,树,乃至一片树叶,都不能轻易碰触——这个和我极其气味相投的恶毒女人啊......
将红灯轻轻挂在树梢,我掀起衣袍,迈上那方林中石台,那里,三丈之下,有她的一截焦骨。
我以手撑腮,睡倒遍地落叶尘埃,想起当年那个血月之夜,我将假魏王人头一掷数十丈,辟退千军,而她于枯树之上惊喜回首,那一刻眼神累极迷茫却又喜极清亮,照见我竖刀向月的身影。
长歌,此刻你若再见我,会是什么眼神呢?大抵也会和之沅一样,最初信任,最终怨怪吧?
......红灯在头顶飘摇,耀亮我身前枯叶,看起来有种薄脆的妖艳。
前方一丈三尺,有极其细微的呼吸之声,和着黑暗里不知道哪里传来夜鸟啼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凉。
我微微的笑起来。
会是谁呢?
番外卷 包子番外:窃国记(二)
要我?
......
“多么天雷的回答啊......”包子将马车向前赶了赶,仰首眯眼看着前方如生双翼,从崖壁飞快窜下的纤细身影,“难道我遇上了攻?不打劫金银萝莉,只打劫绝世小菊花?”
那人一道流丽弧线般从崖上抛落,身后牵着万丈阳光,金色泉水般一往无前的泻下来,直直冲着包子脑袋呼啸砸去,油条儿下意识抱头要躲,包子却不避,稳稳眯眼看着那身影。
果然,那影子在将要踩上他脑袋的前一刹紧急刹车,半空中抬脚虚踢,一个极其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踩上了崖底一块突出的岩石。
清风自崖外奔来,牵引得他面上轻纱微拂,露出的一双眸子明若秋水,身姿轻盈美妙,仿佛风一吹便可吹去。
油条儿哗的一声惊叹,“漂亮哦,长了翅膀一样......”
包子甜蜜的微笑,看着崖石上的蒙面人,袖子一抄,懒懒道:“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唐僧;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鸟人。”
“死到临头,犹自猖狂!”那人盯着包子,冷冷开口,声音似是刻意压得低沉,不辨男女,不过大抵是个年轻人。
“抢劫抢劫,不过劫财劫色,难不成你还要杀人?”包子笑嘻嘻看着那少年,“喂,强盗不是这么个做法的,你好像犯了道上忌讳了。”
“道上规矩由人定,自也可由人破。”那人拢手袖中淡淡而言,语气低沉平静,说起话来语锋如铁,显见性格刚强,包子盯着他的眼睛,揣摩着他的语气,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么一个人物。
目光一转,从那些自出现就一直沉默着的黑衣蒙面男女们面上掠过,这些人步法不凡,气势端凝,无论从武功还是气质,都着实不像寻常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倒有点出身大家谨严有度的味道,但是大家子弟,又怎会沦落如此?
不过,如果真是沦落了的大家子弟,倒也可以解释对方为何劫财还要杀人了——为了面子嘛。
落了草的凤凰,不能面对自己的耻辱,也为了维持那点外在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