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真是如此,真是让人敬佩不已。”柳原英寿正想再说什么,提都斯又插话把他打断了:“就算这种奇特的风俗是真的吧,可究竟是有些蹊跷!请问除了二位大将军之外,还有别人可以证明么?”
“当然有。”奥维马斯点了点头:“请先师生前最信任的助手来给大家讲一讲吧。”
这位北条最最信任地助手就是龟井寿了。他双眼红肿地走上了台。声情并茂地对众人叙述了北条镰仓如何产生了就义的念头,如何选择时机又如何对奥维马斯和黄而两位大将军交待后事的凡事种种。进行演讲时,他用的是日语,欧美华三方的代表团处各有翻译即时小声传译,倒是我这边没人担任这种角色,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我们这边的小翻译正想翻译,给寒寒挥手止住了,反而不能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些什么。寒寒不这么做还好。越这样我越好奇,终于忍不住地问:“他讲了些什么?”
“生如朝露,去如秋叶,北条大人的一生如浩瀚明月,照耀四方不留私迹,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如烈火凤凰这一类的吧……”寒寒微微苦笑着说:“对于你们这些局外人来说,这些说辞大概有些可笑,也比较动听,可对从小被灌输这些思想的我来说,听着这些陈辞滥调耳朵就发痛。饶了我吧,不想再重复了。”
龟井寿讲完,一直没开过口的中国团首脑谭康发话了:“久闻近邻日本有此习俗,今日得见,真是不胜钦佩!北条镰仓的死,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财富,胜过一百个行星攻击舰队!我们应该秉承他老人家的遗志,紧密团结在以奥维马斯和黄而两位幕府将军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周围,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类存亡大业进行到底!”
提都斯立即接口道:“虽然因为文化信念的差异,鄙人一时尚难理解这种作为的实际意义。然而今日所见所闻,使我明白北条镰仓确实以自己的行动给了我们巨大的压力和动力。我们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遗愿,一定要将他的精神发扬光大,传承后世。这就要求我们首先做到团结一致,以奥维马斯和黄而两位将军为领导核心,万众一心,克服万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大的成效。相信在北条老人的精神感召下,大家一定能做到,也一定要做到!”
“两位大人说得很好。”龟井寿痛哭流涕地说:“这也正是北条镰仓的遗愿。事已至此,我们要振奋精神,开拓光明的未来。现在就请奥维马斯大将军为我们主持祭神大典吧!”
洋人主持的日本土风祭祀大典开始了。虽然奥维马斯曾在日本旅居多年,在三星舰队也多与日人结交,过日式生活,基本上已经全盘倭化,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伦不类。我坐在上首凉棚里,看得心不在焉。寒寒忽然问:“刚才怎么一直哑巴着,也不去讲上两句?瞧瞧你带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说得地道。”
“满嘴跑火车的功夫,不值得为之骄傲。”我淡淡地说:“何况,作为当事者之一的我,再说什么可有些不厚道了。北条老儿的信念很顽固,但从私人方面讲,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就饶了他一次吧,也算是饶了自己一次。”
寒寒苦笑道:“难得啊,大将军。不管怎么说,算是闯过一个难关了,现在感觉如何?”
“空气中还弥散着血的味道。”我仰头向天,叹道:“本座至今也算是杀人无算了,但闻到这种气味,实在是难以抒怀。谁知五十年之后,你我会不会有这一天呢?”
第十七卷 第04章 故友
阴郁的天空中浓云密布,小山岗上的风刮得伫立者的风衣涛涛作响。南京的九月初秋竟能有这种阴冷天气,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之欢欣鼓舞,然而我的心情却无法从中获得一丝一毫的愉悦。
今天是送别一个昔日好友的日子。
“快下雨了。”
说话的是中国政府名义上的首脑谭康,他手中的权力在四月变乱中被我趁机架空,虽然敢怒而不敢言,对我的冷淡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半年以来,基本上是我叫他做什么他才做什么,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只坐在家里钓鱼,更不会主动与我见面。六月全球议会例会结束后,我们还是第一次相见。如果不是为了送别这个共同的朋友,也许他更长时间都不会对我说一句话,尽管这句话也并不象是对我说的。
他又说:“这种天气进行葬礼,感觉死者走得太凄惨了。”
葬礼的规模虽小,规格却甚高。平日不喜摆花架子的我,破例指示按国葬规格举行这个超小规模的秘密葬礼。这个自我矛盾的指令可让下面的人伤透了脑筋,所幸下面办事的人总是比上面发号施令者聪明能干,最终还是做到了。
看着身着礼服的士兵将纯银棺材缓缓地放入墓穴,我喃喃地说:“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恐怕不止吧。”谭康冷冷地说:“这样的结局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银棺中沉睡的正是我们三人的昔日好友渚烟,她今年才二十七岁。
郭光是在八月二十四日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全球议会之后的两个多月,百事待举,忙得不可开交,他在寒寒和她的ERP系统安排监督下帮我处理了大部分的庶务,很少来请示我什么,偶尔来也简洁明快得很。这次敲开门就问:“有没有十分钟时间?”
埋头于如山一般高地材料中的我老眼昏花地抬起头说:“如果一口气能说完,就五分钟吧。”
“渚烟死了。”
这个消息使我手里地材料落了一地,呆了好一阵子方才摇头叹息道:“你说话越来越干净利落了。”
郭光问:“好像你一点都不吃惊?”
我把材料丢得远远的。站起身向窗外看了好一会后,低声说:“是可以预料的吧。”
当晚上。我和郭光赶到了上海。这个比照新京都模式建设的城市虽然不具备任何战略和政治地位,在经济娱乐上却已达到了相当的水准。渚烟的尸体是在上海国际经贸大厦后的小黑巷内被发现的,尸体上遍布被凌虐地痕迹。尽管尸体早已被送到法医处冷冻,我却执意要到现场去看一看。那里正是都市水泥丛林下的黑暗地带,充满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只是站在原地就感到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