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署名简洁而有力:克里斯。金盾——金盾伯爵。这位斗篷海湾一脉贵族的骄傲、白银女王的姑父、瓦莉公主的丈夫、意气风发、名声显赫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帝国海军上将,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一种灰白枯槁的绝望,仿佛行将就木之人的绝笔之言,他在信的最后用自己的印戳打上了徽记,像是沾着血,红彤彤的印记仿佛预示着一个不详的血色未来。
……
芙蕾雅骑着马站在威诺玛尔附近丘陵的山坡上,注视着下方湖岸地区正在后撤的亡灵的军队,埃鲁因的第一场雪尚未降下,山野之间仍旧是秋暮的萧瑟,光秃秃的树丫张牙舞爪地丛生着,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那匹高大的灰色卡拉苏马就站在一片石南丛中,背驮着它的主人,不住地甩着尾巴,驱赶着虫豸。
在战马背后,士兵们仰慕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阁下,有些年轻的骑士眼中甚至有爱慕之色——就在两个月之前,借助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的反戈一击,埃鲁因人从左右两翼同时对雷帝欧斯发起进攻,因而赢得了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以来的首次大胜。
在那场战斗中,芙蕾雅率领女武神们果断地切入亡灵的两个军团之间的结合部,她在战斗之中身先士卒,在战场之上高喊埃鲁因之名,像是一面旗帜般引着所有人前进,并带着士气高涨的白狮卫队重骑士从正面一举击溃玛达拉的黑骑士团,从而彻底奠定胜局。
此役,雷帝欧斯的两位副手皆殁于阵中,它本人也身受重伤,女妖之王亚尔薇特背叛,另一位指挥官骨骸领主罗夫曼也身故于女武神之手,经此一役,亡灵在威诺玛尔方面一分为二的大军无力再战,几乎被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的联军封堵在湖岸地区,再无力威胁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
战场上的女武神之名不胫而走,自此一役之后,白狮卫队的近卫骑士们几乎是自发性地在自己的盾上绘上了三对光翼的徽记,仿佛以此来纪念那一日他们在战场上所看到的闪耀的旗帜——
熠熠生辉的光之羽翼,永远在所有人的正前方,永不停息。
丘陵之下,亡灵们正浩浩荡荡汇向南方布拉格斯方向,犹如一片黑沉沉的海洋,各色旗号参杂其中,并没有什么秩序,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但芙蕾雅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意。
她目光有些沉沉的。
半个月来,自从收到布兰多的那封信笺之后,她就知道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这对埃鲁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消息,虽然她们在威诺玛尔的这场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在布拉格斯方面、在卡拉苏与维埃罗,高地骑士却在节节败退。
与很多人的盲目乐观不同,在这短短的一年之间,尤其是在格里菲因公主身边担任近卫骑士的经历让芙蕾雅迅速蜕变着,从那个来自于布契乡下有些天真的小姑娘,蜕变成为了一位合格的指挥官。
虽然距离政客的一步或许还有些远,但至少也足以让她看到一些比常人所见更深远的东西,那些决定埃鲁因未来的因素。
她默默地伫立于丘陵之上,感受着自己的成长,那种感觉仿佛终于可以感受到布兰多的目光,他曾经所看到的一切,与他一起共同呼吸未来的命运。
但过去简单分明的一切,如今却也变得复杂扑朔起来。
埃鲁因是一个小小的王国,它却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它需要的不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或者是复仇,它需要的是时间与改变,和平对于这个国度来说实在太过珍贵。
珍贵得近乎无法承受。
但这位女武神心中真正担心的是布兰多,那封信上提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与埃鲁因达成协议的原因——玛达拉入侵埃鲁因是源于双方长久以来的误会与相互的不信任,仇恨蒙蔽了生灵与亡者双方的眼睛,在一部分心怀不轨的北方领主的鼓动下,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
而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平定这些北方的不轨之徒,因此需要抽调回军队镇压国内,而布罗曼陀的黑玫瑰这个庞然大物与埃鲁因这个偏居一隅的小小的王国之间理应当放下争执,大国与小国之间从没有天然的矛盾。
玛达拉还有许多敌人,但从不包括埃鲁因,非但如此,作为北方领主们的世仇与天然的对手,埃鲁因还应当支持那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并与之达成同盟。
这是对于格里菲因公主,以及自己的学生,未来埃鲁因的国王陛下,哈鲁泽的建议——
就是这样一封信。
消弭了笼罩在这个古老王国头顶之上的战争阴云。
但芙蕾雅心中清楚,它很快会在王国另一个‘战场’上掀起轩然大波,从维埃罗到兰托尼兰,从西尔曼到让德内尔,王党已经行动了起来。
不止是贵族们,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听到了不少怨言,骑士们抱怨他们的领主大人剥夺了他们的荣耀,他们本应当一鼓作气,彻底消灭玛诺威尔的亡灵大军。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幕 帷幕 II
事实上此刻军队之中,除了忠诚的白狮卫队之外,兰托尼兰的联军、还有来自北方的贵族军队,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想想看,布契的仇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所流下的血,是可以轻易消弭的么?
埃鲁因人需要复仇,如今他们已经在胜利女神的前面,但却不得不因为一封信而裹足不前,甚至还要与昔日的仇人结为同盟。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说法,芙蕾雅心中厌恶无比——胜利在哪里?埃鲁因就像是在一个绝望的泥潭之中,单单凭借玛诺威尔局部的优势,根本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