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心知宫泽锦是要逼自己说实话,可如今他面前可供选择的又有几条路?眼见一群人已向他攻来,慕染寻着空虚迅速将离诗带出重围,而后将其一推,厉声道:“快走,逃得越远越好!”下一刻,他却已同那群侍卫纠打在一块儿。
宫泽锦站在一边静默地看着,忽而弯起眉眼。刹那间,他人却闪至离诗身前,微笑着道:“你哥哥还在那儿与人拼得你死我活,你这做弟弟的当真要见死不救?”
离诗蹙着眉头,极为不悦地启口,“首先,我并没有哥哥,其次,我也不是见死不救,而是秉承了他的意愿。”
“哦?这么说来,你还真是高尚啊!”
离诗听出宫泽锦话里的讽刺,却强忍着没有发作,二人相对而立须臾,那孩子猛然转身,正欲逃离。
可是宫泽锦到底是个练家子,要抓住离诗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又岂在话下?将离诗紧紧抱在怀里,那孩子挣扎得厉害,而宫泽锦却不理不顾,只管把他全身搜了一遍,最后将那颗泛着幽幽蓝光的夜明珠握在手里。
“还给我!”离诗紧张地叫道,可宫泽锦却只是凑近他的耳畔低语了一句话,却在那句话后,离诗却不再挣扎了,反是安静了下来,随之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
而宫泽锦对他说的是,“离诗,你信朕一次,朕只是想要知道慕染的真实身份,事成后定将蓝翎之璧还与你,并且放你自由。”
那一瞬间,离诗选择了相信,而除此以外,他确实也别无选择。与此同时,慕染那边已明显呈现出劣势,那暗卫猛出一掌,毫不留情地打在慕染胸口,顿时使得他产生瞬间窒息的感觉。
倒在地上,慕染瞪大了双眼,刚回过意识想要反抗,数把大刀已压在身上,其中一刀堪堪抵住他的咽喉。
宫泽锦抚掌而笑,“慕染,真没料到,你的功夫竟如此了得,亏朕这些年来只当你弱柳扶风,原来是你深藏不露啊!”
他一手抓着离诗的肩膀,另一手将蓝翎之璧高举过头,“如今离诗在朕手上,蓝翎之璧也在朕的手上,只要我手轻轻一放,这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会落地开花,慕染,你说要不要试试看呀,那场面一定很美。”
慕染摇着头,口中沙哑地恳求着,“不要,求您了,不要这么做。”
“为何呢?”宫泽锦问道,见慕染不答,便自顾自地给出答案,“因为你是离玉贤的儿子离歌,所以你在意蓝翎之璧,如同在意你父亲一般。”
“不是,不是!我不是离玉贤的儿子。”他的语气略显急促起来,此刻又闻宫泽锦开口,口吻中依然不怀好意,“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蓝翎之璧毁了又与你何干呢?”
“不要!”慕染焦急地唤道,他相信宫泽锦是那种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可是……
他该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对上离诗的眼,却见那人始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这一刻的表情,而下一刻宫泽锦又道:“朕数到三,你若再不给朕回应,那么,就让离诗和蓝翎之璧一起消失吧!”
“一!”宫泽锦自始至终都深深地望着慕染,而这会儿慕染也双目灼灼地望着他,神情有些悲恸。
“二!”慕染的双唇抿作一条直线,他的头往上抬了抬,刀刃旋即划破了他颈部的皮肤,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在这深夜亦显得分外刺目。
“三!”伴着这最后一个数字脱口,宫泽锦右手一松,夜明珠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慕染见之大惊失色,惊恐尖利地叫道:“是,我是离歌,离玉贤是我爹!”那个声音凄厉无比,带着些许悲绝划破夜空,“求求您,别那么做!”
而就在那个时候,一股真力蓄满掌心,宫泽锦已将蓝翎之璧硬生生地又吸了回来。随后他突然笑起来,将夜明珠交到离诗手里,他说:“你听到了,离慕染是你的哥哥,他原名叫离歌。”
将蓝翎之璧紧握在手心,离诗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有哥哥的,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哥哥?”
在宫泽锦的一个手势下,那些压在慕染身上的大刀被挪开,慕染癫狂地笑起来,笑声悲戚,“离玉贤是你爹,也是我爹,早在他娶你娘之前就已认识了我娘,并且生下了我,若不是因为我娘身份卑贱无法入离家大门,离诗,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你的存在吗?”
离诗依然不信,他跑到慕染面前,一把拽起他的袖管,“你骗我的,你和我开玩笑的对吧?我爹是正直人,不会在外面偷情玩女人的。”
“哼!”由鼻尖发出一个不屑的声响,慕染嗤之以鼻,“他不是在偷情,我娘也不是什么情妇。”他霍然起身,俯视着仍蹲在地上的离诗,“我恨这个世界,凭什么人分贵贱,凭什么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凭什么你离诗可以得到家人倍爱,有个名正言顺的离家公子之称,而我离歌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里,连爹娘都不敢把我公诸于世,只因我的存在就见不得光!”
话至此处,他却低下头,沉声笑起来,“不过,都过去了,我已经没有爹娘了,又何须再在意这些呢?”言下,他抬起眼,眸中聚满泪水。
(卷伍拾肆完)
'2009…12…3 20:00:00 染°'
卷伍拾伍 杀父之仇
“你已经没有爹娘了,又何须再在意这些?”宫泽锦冷然而笑,却是咄咄逼人地反问:“你若真能放下一切,如今又怎会伴在朕的左右?”他轻轻地呵出一口气,神色无奈而悲哀,“慕染,自始至终你接近朕都是有目的的,因为你同离诗一般,也认为是朕害死了你爹,所以你想报仇,是不是?”
月色下,慕染负手而立,一抹冰凉的白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将之脸色打得越发苍白,少年静默地与不远处的那个帝王相对而视,半晌方才幽幽启口,只吐出一个字来,“是。”
宫泽锦悲伤地笑着,即使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也能猜出,此刻他的面部神情一定扭曲极了,“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却是在如此情况下,若非走投无路,你怕是还要继续瞒朕下去吧?”他自嘲地扬着唇,“慕染,你恨我?”
慕染的眼中闪烁着几抹泪光,可他始终倔强地忍着,不让那些泪水滑落以表现他的脆弱,他浅笑着,妖娆绝色,“我当然恨你,在你下达那道旨意的时候,你不会知道,你毁掉的是一个少年对于亲情最后的渴望,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才刚找到我爹没多久,时隔九年,为了找他,我历经整整九年,苦苦等待,努力追寻,而你却在我好不容易爬上天堂的时候给我重重一击,将我直接打下地狱。”他一边说,一边朝宫泽锦走去,“皇上,您可真厉害,为了一己之私竟活活逼死良家百姓,我爹没有错,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话至此处,人已行至宫泽锦的面前,慕染的眸中透着一抹浓郁的杀气,宫泽锦只是安静地望着他,许久不曾开口。
其实离慕染说得一点都没错,可是这个人始终不知道,当年在宫泽锦身边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他也不知在离玉贤死后,宫泽锦曾为其愧疚数夜无眠,这宫中每日都有人死,他也常常下令处死某些人,却不见有哪个人的死去让他如此良心不安。偏偏离玉贤,这个人的离世直到今日仍叫宫泽锦感到惋惜且自责。
“我原以为,作为私生子的你应当很恨你爹。”宫泽锦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委实不知该说何为好,话到嘴边竟成了如此一句。
慕染冷笑一声,道:“我曾经恨过他,因为他抛弃了我,可当我再见到他,那些所谓的恨意都没有了,那天他倒在我的怀里,吐出来的血都把前襟染红了,但他却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说:‘对不起,儿子’,你知道么?我当时恨不得立刻将你找出来碎尸万段,我愿意为他报仇,无关之前种种,只因为他是我爹,而他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