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染微怔,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词句来辩解,此刻又闻剪湖如是问道:“慕染,那么你爱我吗?”
慕染抬起眼,入目的即是剪湖满脸的悲伤,慕染想了许久,最终仍是觉得如实回答,他说:“我曾经爱过你。”转而一想,觉得这话可能会有些伤人,于是又加上一句,“深深地爱过。”
然而在那句话以后,他依然清晰地瞧见剪湖的眼中积起了泪水,可他却骄傲地扬着唇角,笑得极为苦涩,“曾经?”他突然笑出声来,悲绝万分,“慕染,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残忍的两个词,其实是‘曾经’和‘如果’,一个代表已经过去,而另一个意味着只是假设,但这两个词所带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便是后悔,无止尽的悔恨。”
“剪湖……”慕染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有些不忍见他此刻的模样,而剪湖却依然自嘲地说着:“你曾经爱过我,曾经爱过……”话至此处,他终是哭了出来,“那么现在呢?你还爱我吗?”
慕染不答,剪湖则哭得越发伤心,泪水不住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我想说‘如果’,如果你还爱着我,我会如何待你此类的承诺,可是,我还有那资格吗?”
慕染看着剪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剪湖,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他欲上前为剪湖擦拭眼泪,可对方却躲开了。
“慕染,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不要你的时候,是我当你的爹养了你十余年,宫泽锦不要你的时候,是我做你的爱人守了你十年,你报仇是我帮着你,你跳崖是我陪着你,可是到最后,竟是你先不要我。”话至此处,他已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啜泣声如一根根细针,狠狠地扎在心头。
慕染顿觉心慌,“剪湖,你别这样,是我不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爱上了他,真的爱他。”
剪湖稳了稳情绪,继续开口,“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当初宫泽锦要蓝翎之璧,是为了救明烬。”见慕染点头,他复又说道:“若因如此你不再恨他,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竟对一个伤害过你的人萌生爱意,却又是为何?”
“也许,早就爱上了吧!”慕染感慨道:“其实我曾想过放手,所以十年前我宁愿死也不想承认自己对宫泽锦的感情,可是当我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我想到许多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一刻我就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你刚才又为何不跟他走?”对话越多,心里却越是难过,然而剪湖的情绪却是平静了些许,擦干眼泪,他淡淡地问道。
慕染也不再隐瞒任何,既然话已说到这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因为你。”他轻叹一声,“剪湖,今日我就把话挑明了,你为我做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正因为心里太明白,所以我不能离开你,不可以,也不该。当然,你也无须自责,因为是我心甘情愿留下来,你并没有逼我。”
那一刻,若说心中不愤怒,那定是假的,可剪湖依然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压低了嗓音道:“我不需要你为我那么做。”言罢,他拂袖而去。
直到剪湖的身影被关在房门之外,慕染方才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杏树下的那个男子,“为了你,我把剪湖都得罪了,你说,究竟如何是好?”
(卷陆拾贰完)
'2009…12…19 20:00:00'
卷终 缱绻似画
子时过半,慕染的房内仍旧亮着微红的烛光,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依稀可见宫泽锦坐在树下,晁君和归禾陪着他似乎在劝说,可他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月光打在这人身上,显得分外凄凉。
慕染深深地呵出一口气,终是推门而出。款步行至杏树之下,他头一回站在高度俯视着这个帝王级的男人,这才发现宫泽锦也有脆弱的一面。
“你怎么还没走?”他轻声问着。
宫泽锦见了慕染,面上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没等到你出来,我怎么可以走?”
“哦。”慕染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又道:“那么如今我出来了,你可以走了。”
宫泽锦一愣,随后笑开了,宠溺地抚了抚慕染的发,他说:“你若不愿跟我一块儿走,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慕染沉默了许久,方才回了一句,“你这人好生霸道,我为何定要随你一起?”
而宫泽锦却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呢?既然你十年里都在想着我,如今我找到了你,我们理应在一起,不再孤自承受相思的煎熬。”
慕染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这些问题,虽然他能当着剪湖的面说出他爱宫泽锦这样的话,可是要他对着眼前的这个人说出那番话,他始终做不到。也许宫泽锦说得对,离慕染总是不太诚实。
“夜里风挺大的,你不冷吗?”最终,慕染还是选择转移开话题,“宫里此刻想必比这儿暖和多了吧?”
宫泽锦不笨,自然听得懂慕染的话,“你别想赶我回去,这次我既然找到了你,以后就会一直缠着你缠到老缠到死。今夜的风是很大,我也确实很冷,但今儿我把话放这,为了和你在一起,我都等了十年了,其间什么苦难没受过,别说是区区夜风,就算下冰雹,我也会一直等到你出来见我。”
慕染心中一颤,隐隐生出一分悸动来,静默了半晌,他方才淡然启口,“外边冷,还是进屋说话吧。”言下,目光扫过一旁的晁君与归禾,又道:“两位也请随我来。”
为二人安排了客房住下,随后慕染又打算带宫泽锦去边上的客房住下,可那人却突然从背后拥住他,暧昧的嗓音在其耳畔幽幽荡开,“慕染,难道你不该带我到你的房里去吗?”
慕染倒也不恼,只是巧妙地挣开宫泽锦的怀抱,道了一句,“别闹了。”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对,他何时用这种口气同宫泽锦说过话,以往二人间的对话总是带着讽刺及火药味,而这一句“别闹了”却显出一分别样的温情。
抬眼撞上宫泽锦含笑的眼眸,慕染不禁显得有些尴尬,“我说你到底要住哪儿?”
“住你房里咯!”宫泽锦答得理所当然,却只得到慕染的一句,“有病,我懒得理你。”说着转身就走。
而宫泽锦也够无赖,竟跟着慕染的脚步一同回到那间小屋前,在慕染合上门前先一步跨入屋内,随后只见慕染瞪着一双含着薄怒的眼望着他,久之才甩出一句,“滚出去。”
十年未见,宫泽锦死皮赖脸的功夫倒是精进不少,此刻他将房门一关,然后对上慕染的瞳仁,笑道:“我才不要,十年没见了,这一回定要将你看个够,睡觉时间太久,我怕我会在梦里想你。”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所以,让我抱着你睡,至少我能知道你还在,没有像十年前一样,一觉睡醒已不见人影。”
听宫泽锦这般一说,慕染亦略有感伤,十年前的那一晚,他也还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他点了宫泽锦的睡穴,然后趁夜离去,他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也不想任何人来阻止他死的决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千算万算,他终究还是没有死成,而剪湖的出现,包括之后来到若水,被老先生所救,都只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惟道他离慕染命不该绝。
“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下回就算要走,也定当走得光明磊落。”伴着慕染的这句话,宫泽锦突然将他拥入怀里,“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绝不会。”他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对方就会溜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