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顺说:“我们这个预算还是按一般的要求考虑的,如果按高标准,没有100万拿不下来。”
杜赞之说:“你说说,这50万怎么花?”
孙德顺说:“著名的词作者曲作者起码要各请2 个,那样才保证能出作品出好作品,作者来时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每人带上一个随从就算少的了,8 个人来汉州住上1 个月体验生活,路费住宿吃饭就得近20万,每人给红包1 万,已经24万,作品出来后,选中的词曲各付5 万就得10万,没选中的也要给稿费,总共也得好几万,然后还要请歌唱家来唱,大牌的歌手一首歌没有几十万是不行的,请一般的也要好几万。如果再算下一步我们自己组织的比赛,舞美布置啦,工作人员的补助啦,还有排练期间的矿泉水等等,算起来没有10万元是拿不下来的。”
杜赞之笑着问:“那参加比赛的歌队要花多少钱?”
孙德顺说:“少则几万元,多则几十万元,就看经济实力了。现在,乡镇和市直机关都纷纷动员起来,都准备到省里甚至首都去请领唱和乐队,到上海广州去订做服装。大家都要争第一名。”
杜赞之说:“写首歌要几十万,唱首歌也要几十万,要不是今天听你说,我真要闹笑话了。”
肖遥说:“《世纪风》在首都拿下几项国家级大奖你知道,但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市里搞《世纪风》时,杜赞之是副书记,分管公安,农业和意识形态,但重点是公安和农业,意识形态基本上都是宣传部长管。
当时的市委书记尚维有头脑容易发热,只要他高兴了,让他表什么态他都会毫不犹豫,几个漂亮的女演员跟他在一起吃几次饭,他就心血来潮支持文化局搞了那个名为“世纪风”的舞剧。当时梅初山坚决反对,说市里文化设施那么差,乡镇文化站人员工资还没有解决,拿那么多钱出来搞什么“世纪风”?尚维有却说:“中央能够专门召开一个会议研究精神文明建设,我们为什么不能专门筹一笔款搞一个精品,精神产品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梅初山说:“你们要搞我不反对,但财政没有钱,我要保工资。”尚维有就召集市委常委开会,然后给市财政局发常委决议事项通知书,一下子从财政拨出300 万,其余部分市委书记亲自出面让企业赞助。
孙德顺说:“《世纪风》向外公布的数字是400 多万,但实际超过600 万。”
杜赞之说:“这钱怎么花?”
孙德顺说:“编剧请首都的专家,导演请首都的专家,主要演员是首都的名演员,舞美设置全部从首都做好然后空运过来。其实他们只花600 万已经是省吃俭用了。”
杜赞之又问:“干嘛请那么多首都人,我们不会自己搞吗?”
孙德顺说:“那是借脑借权威,你要想获奖你就请他们,那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本身就是评委或是影响评委的专家。”
那个《世纪风》杜赞之看过,是陪领导去看的,他比人家小没有办法不去看。他承认剧组的几个女演员很漂亮,也承认舞台布景很漂亮,其他就不敢恭维了。普通群众无法看下去,宣传部发通知一定要出席的观众,作为完成任务来看也没有一半能坚持看完。花几百万搞的剧目没人喜欢看,但却得到了多项国家奖,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杜赞之那天看完后曾问身边的一位朋友:“获得这么多大奖的作品,为什么大家不喜欢看?”朋友说:“这不奇怪,有一种作品是专为获奖而创作的。”杜赞之却觉得朋友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出来,其实对某些人来说,获奖还仅仅是目的的开始,述职报告里的政绩生效才是最终目的。
当时市里将这事吹得很厉害,说是汉州精神文明建设的顶峰。从首都的专业报到汉州的机关报都报道了这件事。文化局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宣传部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副市长的述职报告写这件事,杜赞之的述职报告也写了这件事,尚维有的述职报告也写了这件事。这事之后,文化局长当了宣传部长,宣传部长到汉南地委宣传部做了第一副部长,杜赞之当了市委书记。虽然不能说他们的提拔跟《世纪风》有直接因果关系,但起码述职报告言之有物,内容得到了很大的充实。现在搞汉州之歌比赛虽然只要几十万元,但目前市里经济困难,市委办欠修理厂加油站大笔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钱还呢!
杜赞之说:“经济是政府管,你们要找梅市长他们商量。”他想,孙德顺不是常说乡镇文化站干部工资一直没法解决吗?假如市里真能拿出这笔钱唱一首歌,倒不如拨给乡镇文化站解决工资。但杜赞之没有说,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孙德顺说:“梅市长这边我们也找,但社书记你帮说一下,你关心了梅市长才会更重视。”
杜赞之知道,梅初山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上次为《世纪风》的事曾跟尚维有闹过意见,对肖遥更是一肚子气,此时的汉州之歌比赛是宣传部牵头搞的,梅初山既然已经签过2 万元,肯定不会再给了。杜赞之也不想重蹈老书记的旧辙,他说:“你们先找梅市长,到时我再跟他说一下。”杜赞之本来想找个借口到歌舞团去看看,但孙德顺的要求他一时帮不了,也不好意思。
再过几天,省里有个会,要开3 天。第三天中午,杜赞之吃饭回得较迟,没有脱衣服就躺在床上休息,他是想躺一下就去会议室,下午是大会总结,不去不好。现在的会听了也是白听,只是位置空着不好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手机响起来。他看来电显示,号码很生,以为谁打错了,心里恨恨地想,休息时间打什么电话?就按掉不接,可不到两秒钟,电话又响起来,他接了但没有先开口说话,先开口的是对方:“请问你是杜书记吗?”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而且非常好听,他一下清醒了许多,他问:“我是杜赞之,你是哪位?”对方撒着娇说:“社书记你握我的手还在痛,可你已经记不得我了。”杜赞之突然想起几天前看演出跟任在娜握手的情形,他忙说:“你是歌唱家小姑娘任在娜吗?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怎么办?用不用看看医生?”任在挪说:“我哪敢去看医生?我能说这是给杜书记捏痛的吗?”
杜赞之想,这个小妞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有什么难?
“那是那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可惜我不在市里。”杜赞之说。
任在娜说:“你不在市里不要紧,什么办法?你说。”杜赞之说:“解铃需是系铃人,手是给我捏痛的,再给我捏一次就不痛了。”任在娜在电话里甜甜地笑了,她说:“那好啊,我现在就去找你。”杜赞之说:“怎么找,我在省里开会。”任在娜说:“你同意不同意我找你?”杜赞之说:“怎么不同意,这几天我耳边总是响着你的歌声,我一直想着再听你唱歌呢。”任在娜说:“那好,我在空中飘过来了,你等着,我已到宾馆的楼下,你在几楼几号房,我马上就到。”
杜赞之立即警觉起来,他问:“你真的在省里?跟谁?”任在娜说:“我和部长局长来办事,他们想见见你,让我先给你打电话。”杜赞之问:“现在你就在他们身边吗?”
任在挪说:“我自己先过来,他们等我跟你联系了再联系。”杜赞之放心了,他说:“那好,你先上来吧。”告诉了任在娜房间号码。但心里马上又戒备起来,怎么肖遥孙德顺不出面,让只见过他一次面的任在娜出面?
杜赞之走进卫生间擦擦脸之后就拉开了门,这时一个翩翩少女款款地从走廊的那一头和着香风飘过来,她远远就跟杜赞之微笑,那微笑带着幽香拂过杜赞之的心窝。杜赞之没有说话,因为开会的人都住在两边房间里,他们正在起床做开会的准备。当任在娜走到他房间门口时,他用手示意一下,让任在娜走进去,然后就轻轻地关上了门,此时,杜赞之毅然决定:总结会不参加了。
任在娜在电话里话说得那样大方潇洒,但坐到杜赞之房间里却显出拘谨来。“我是受命于人,打扰你了。”她说,羞答答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杜赞之却要找回他刚才的感觉,他没有接任在娜的话,却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手真的还痛吗?给我看看。”
任在娜的一双纤手伸出来放到杜赞之的面前,但当杜赞之的手伸过去要抓时,她又缩了缩,她说:“杜书记的手握人真是痛,握一次可能几年都忘不了。”
杜赞之说:“最好是一辈子忘不了。”
“这也不奇怪,有几个人能跟市委书记握手!”任在娜说。
杜赞之说:“也不少,那晚一下子不是握了好几十个吗,只是应酬的多,有真情的少。怎么样,这次你是让人家当枪使了,他们干嘛欺负你,有什么事就自己来找嘛!”
任在娜说:“那晚你去看了我们的演出后,大家都说杜书记没有架子,我们局长说想跟你说说,想你支持一下,他们说在市里找你不容易,趁你在这里开会来找找你,他们想请你今晚赏脸吃餐饭,我想你不会拒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