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领导拿起茶时仔细端详着,他说:“茶叶是上等的茶叶,但也用不着那么大老远给我带。”他将茶叶随便放到一边,“我听庄嘉说,你们这里冬修水利搞得不错,无论如何让我抽空来看看,我本来很忙的,有时一天要开几个会,市县请下去的也比较多,但这次无论如何先来汉州了,人山人海的现场多年没见过了。”
杜赞之想,梅初山能让省领导来汉州看冬修水利现场,说明他有能耐,讲话小心翼翼地肯定了梅初山:“我到广州好几天了,市里的工作都是梅市长具体抓,梅市长不但有干劲,工作也很踏实。”
省领导说:“我是到了才知道你去广州检查身体的,其实你不必那么匆忙赶回来,身体没有问题正好在那边放松几天。”
杜赞之说:“有几个朋友一定要我在那边玩几天,我说省领导要到汉州检查工作,硬是回来了。难得您来一次,早知道您来,我早回来了。”
省领导说:“没事的没事的。”两眼笑成一根线。
早餐是杜赞之、梅初山和容棋陪着省领导吃,大家吃的少讲的多,一个简单的早餐一个小时也吃不完。杜赞之还一个劲地向省领导讲汉州的风土人情,文物古迹什么都讲成故事传说,让省领导听来不时发出愉悦的笑。
“传说汉州古时候出了不少人才,有个妒忌心很重的宦官得知后派出风水先生来看,回去说这地方是犀牛地,宦官便让人在汉州建了个几十米高的塔,像根扬起来的犀牛鞭,将犀牛赶走了。”杜赞之说。
9 点时,梅初山终于忍不住让容棋打断了杜赞之的关于犀牛鞭的故事,容棋说:“社书记,现场会9 点钟要开始了。”杜赞之说:“看现场迟一点不要紧,让大家多做一点,首长会看到多一点。”
省领导说:“那是。”他听犀牛鞭的故事意犹未尽,“那犀牛鞭是否顺路?”
杜赞之说:“正好在路上,我们顺便去看看。”
犀牛鞭其实是一个八角形宝塔,建在路边的坡地上。省领导站在高高的山地上听着杜赞之的讲解,举目四望,若有所思,良久,他点点头说:“真是好地方,汉州我来过,但第一次登k 这地方,如果不是你介绍,可能要遗憾终生了。”
杜赞之笑起来,他想起任在娜在桂林讲的一个笑话,说的是有人到广西桂林游漓江回来,别人问他怎么样,他说,不去将终生遗憾,去了将遗憾终生。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家都说那么美,你不去看看不觉得终生遗憾吗?但去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原来心目中的好形象都没有了,这不是遗憾终生吗?
梅初山的手机不停地响,每次都是向他报告工地的情况。最后他只得又在容棋耳边说:“工地那边不妙了,修水利的人走了。”
容棋马上传给杜赞之,杜赞之忙对省领导说:“开会的人都到了,我们是不是就去现场?”
省领导说:“好吧,有空这地方我再来好好看看,还要拍几张相。”
汉东镇的水利工地选择山脚下的一条水沟,汽车可以直接从水沟边经过,不用走路甚至不用下车就可以看到现场,这是有关领导为了方便参观者而特地选定的。但弊端也很明显,由于沟太深,人工根本无法施工,挖出来的泥土无法扔上去,只有挖土机才能发挥作用。全体民工都按照通知9 点钟进场,那时场面确实大,包括中小学生少说也有6 千人,水沟两边插上彩旗,锣鼓队来了,挖泥机也有了,的的确确做到了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机声隆隆。
单位和学校里接到的通知是修一个小时的水利,干部职工老师们在水沟上面走去走来,待参观人员坐在车上绕现场转一圈到镇里之后,就开始有人撤退,这种场合很多动作都带有“传染性”,大家互相观望,只要看到有人走就一窝蜂似地回去了。市里的领导镇里的领导出面让大家不要走,但又不明说省领导还没来看,只说让大家再等一等,民工乱糟糟的,谁也控制不了局面,最后竟走光了。
杜赞之和梅初山陪着省领导来到现场时,彩旗还在飘,挖土机还在挖,但锣鼓哑了,人少了锣鼓手就不好意思再敲打。省领导下了车,问跑上来跟他握手的汉东镇委书记胡雷:“不是说有近万人上场吗,都在哪里?”
胡雷额头上沁着汗珠,他急得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们当初考虑这工地是让车辆容易走,没有意识到民工无法下去,大家来做一会见没有功效就回去了。”杜赞之认识胡雷多年,第一次听到他讲实话。
省领导“哦哦”点了点头。
梅初山站在旁边一脸尴尬,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说。
杜赞之望着胡雷微笑,他觉得这次水利组织得不好,省领导要怪罪下来,主要责任也在梅初山,他刚从外省回来,省领导是知道的。他有点后悔,昨晚已经说了梅初山的好话。
参观后的会议在汉东镇礼堂里召开,有关乡镇介绍自己冬修水利的情况,胡雷也说得眉飞色舞。省领导一点不感兴趣,不时间杜赞之一些事情。省领导讲话时,他对冬修水利竟一字不提,专讲其他经济工作的建议,尤其是招商弓D 资上项目,他说:“农业要搞,但农业毕竟只能解决吃饭问题,要富起来,就要上几个大项目,培植税源,增加财政收人。”
吃午饭时,省领导和杜赞之梅初山庄嘉容棋几个人同桌。当菜一道道端上来时,省领导突然自己笑起来,大家都不明白省领导笑什么,省领导解释说:“我想起一个笑话,就几句:红旗招展了没有?锣鼓喧天了没有?人山人海了没有?机声隆隆了没有?”省领导讲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会,“山珍海味端上来没有?”
在坐的人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杜赞之也紧张起来。
“不知你们刚才注意到我的讲话没有?”省领导说,“我没有提冬修水利,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可我这次本来是冲你们的冬修水利来的。我可以说,你们的冬修水利还在搞形式,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
没有人敢吱声,大家都故意板着面,生怕没能跟领导保持一致。梅初山和庄嘉的脸色都不好看。梅初山见省领导生气了,忙检讨说:“都是我的错,以为场面搞大一点就有气魄,我接受首长的批评。”
省领导看看杜赞之,杜赞之还没有意识到省领导对他的态度,只是回以一笑。省领导的脸沉下来,手上的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事主要是我的责任,我向首长检讨。”杜赞之马上做出很痛苦的样子,尽管这事主要是梅初山在家里操作的,但他作为市委书记,他也有责任,何况,他实际上是带着任在娜在外面玩,家里工作出问题,他多少有些内疚,见省领导也没给他好脸色,他就不得不来个认识大转弯了,“我这段时间不在市里,昨晚回来了也不过问。”
省领导忍不住说:“这不是昨天今天的问题,而是指导思想问题。”
杜赞之说:“首长刚才不在会上批评我们,已经够给我们面子了,过后我们要开几套班子会议,将首长对我们的批评向大家传达,好好吸取这个教训。”
省领导要离开汉州时,梅初山还单独向他检讨一次,梅初山说,具体负责冬修水利现场的是常务副市长曾远,曾远对杜赞之任书记有看法,不希望省领导来汉州,说现在的领导都喜欢走马观花上电视。
省领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