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的人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只对右手腕上那排深深的牙痕记忆犹新。董重里当时砰
地动了一下心,不由得想起当年逃离独立大队后在黄河边上遇上那个叫于小华的女
人,可他没有进一步往深处想。回到天门口,没有文工团内部通过大鸣大放释放出
来的各种骚扰,在并不寡欲,却能清心的环境里,他将旅客登记簿上记载的文字看
了又看,一次次地将华小于三个字首尾颠倒读成于小华,心里终于有了罕见的震撼。
向来遇事自有主张的董重里不得不问常天亮: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于小华的日记流
落到了天门口,她那寄养在武汉城郊外的儿子也跟来了?
华小于到底是不是于小华的儿子,董重里不能否定,也没有理由认定。回到屋
里,在圆表妹早就张开的怀抱中尽心尽意地休养生息一阵后,董重里充分利用这次
休假,将于小华的日记细细温习了一遍。临行前,董重里来到白雀园旅社,常天亮
明白他的意思,摇着头表示,依然没有华小于的消息。但他觉得华小于会有信来,
解释自己为何失约。常天亮不认为自己有必要主动去信询问只有一面之交的华小于
是否发生了意外。同所有生在深山小镇里的人一样,常天亮的性格里本来就有一种
天生的矜持,自从紫玉邀请他去了一趟武汉后,这种成分自然会比别人更多一些。
在一天接一天的等待中,华小于仍在继续着这种失约。
从成立之日起,文工团的休假日就没有固定过。因为到处都在大鸣大放,文工
团的演出活动减少了许多,一连五个月董重里都能在当月的十五日准时回天门口与
圆表妹团聚。前三次,是董重里主动去问常天亮,后来就变成由他们来问董重里,
既然华小于已经了解到让他倍感兴趣的一部说书最早来自董重里,与他联系肯定要
方便许多。只要有机会,雪柠或者雪蓝总要问一问。其余晓得华小于要来研究天门
口说书的人,偶尔也会说些点到为止的话。
关心这件事的人越多,华小于越是杳无音信。常天亮说的鼓书却是照旧。
北王妻弟陈宗扬,一表人材如冠玉,王娘将他替秀清,一招不慎受斩刑。正值
秀清恶贯满,天王秀全降密旨,召唤北王回南京,大开杀戒王府内,只剩宣娇归北
王,两相合欢犯人伦。
天王又有密旨降,召回翼王和燕王。南京城内王侯战,死了燕王秦日纲,逃了
翼王石达开,两府无辜尽杀光。眼看天王府被围,秀全又召东王党,斩草除根北王
府,宣娇玉骨也成酱。
杭九枫和林大雨所提的著名意见在西河两岸愈演愈烈,从前总觉得无所不在的
北方人越来越难见着,与林大雨同在区公所共事的两个北方人被集中住在县政府招
待所里,白天学习,晚上打扑克,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在天门口露面了。不了解内情
的人却在挖古,北方人已经被上级尽数调回老家。
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董重里从会计室里出来,加上先前的积蓄,在百货公司
买了一辆黑色的永久牌自行车,兴冲冲地骑回天门口。半路上,在天门口工作的两
个北方人骑着两辆一模一样的自行车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