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不觉也受感动,流泪说道:“久未听你的谏言了,难道政事竟真的败坏到了这个地步?过去对那些小官小吏,我也收点银子卖过几个,但庚子年后,国事多艰,我就束手不敢做了。如今何人如此大胆,不但卖官,而且连督抚这样的大官也敢卖?”
岑椿煊说:“这人就是军机领班奕劻。此人贪得无厌,广纳贿赂,不管大官小官,只要给银子,他便设法找理由拿出乌纱给人乱戴。”
慈禧眼睛睁得大大的,急问:“你说奕劻贪财,可有证据?”
岑椿煊说:“纳贿之事,唯恐做得不密,怎会有证据留下。但奴才这些年所参之贪官,多为奕劻举荐,请太后细想,若不受贿,奕劻为何总举荐这些贪官?”
慈禧想了一想,点点头,问:“那你说何人可当军机首辅?”
岑春煊忙说:“太后,这是中枢大事,必须太后皇上亲选大才,奴才万万不敢妄言。”
慈禧叹道:“皇族中尽多纨绔之辈,我却去哪儿找这个首辅之人!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我心中已知,容我徐思对策。”
三十九 月照燕山,惹起狂潮卷(6)
岑春煊叩头退出,出宫之后,急找瞿鸿机。瞿鸿机说:“先别急,一棵大树盘根错节,猛一下是扳不倒的,如今根土已松,树倒的日子不远了。”
慈禧听了岑春煊的话,果然对奕劻有了看法,便找她认为一贯谨慎厚道的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世续,以及还未上任的东三省总督徐世昌,问他们对奕劻的看法。世续确是十分谨慎,不敢说奕劻的坏话,只说庆亲王勤恳为国,忠心素具。
徐世昌一直是袁世凯的智囊,何等精明,见太后问话,便知意思,忙不迭声的大赞奕劻,说他小心国事,行事做人不越雷池等等,说得慈禧心中又转了弯子,想:“我就说奕劻老实胆小,他是不如岑春煊那样敢做敢为。可老实胆小也有好处呀,掌握中枢的大员,又岂敢用些胆大妄为的人?不过,我还是多找几个人问问。”于是又招瞿鸿机问话。
瞿鸿机说:“太后,庆亲王谨慎胆小,绝不敢胡作非为,但很多时候,他自己做不了主,老是别人替他作主。”
慈禧一震,点头说:“我明白了。”缓了缓又说:“你有些眼光,很好。你先归安罢。”
徐世昌被慈禧问过话后,忙将消息通报给奕劻和袁世凯知道。奕劻叫道:“岑春煊发疯了,要整死我俩,如此奈何,奈何?”
袁世凯说:“岑春煊鲁莽之辈,不足为惧,怕的是他后边有个瞿鸿机。”
奕劻惊问:“瞿鸿机和岑春煊联手了,是真的吗?”
袁世凯重重的点头,说:“一定是真的。此人心机慎密,不贪利禄,谋定而后动,我深为忌惮。”
原来,瞿鸿机刚做军机大臣时,袁世凯就发现此人大不简单,慎言而极有心机,便忙请人捎话,欲加以笼络。先要求和瞿鸿机拜把子,瞿鸿机摇头不允,袁世凯就再请求递帖子,拜瞿鸿机为师,瞿鸿机还是不允。袁世凯心中暗暗忧虑,从此时起,他便对瞿鸿机另眼相看了,如今既断定他为岑春煊出谋划策,心中大是焦急,急给圈内的人写信传话,说:“大佬被困,情势甚险,请速速设法解围!”
此时的上海道台蔡乃煌给袁世凯献了一条妙计。
蔡乃煌认识天津照相馆的一个技师,他请技师将岑春煊的照片与康有为的照片翻拍后合成一张照片,似乎两人聚首密谈的样子,将此照片呈给袁世凯,说:“大帅,太后若能看到这张照片,奕中堂之围一定可解。”
袁世凯看了照片,喜得抓耳挠腮,继而哈哈大笑,说:“此计妙绝天下,堪称杰作。太后最恨的人便是康、梁,岑春煊竟和康有为这么密切,真是大胆呀!”
于是急派人将照片送给北京的奕劻。奕劻拿着照片端详时,激动得手都颤了起来,迫不及待,马上就入宫求见慈禧,呈上照片并加以说明,说岑春煊和康有为早有交往,如今密谋将朝中忠于太后的人统统参倒,以遂其悖逆心肠。
慈禧拿着照片细看,脸色凝重,以她的水平,哪能猜到照片之中竟有文章,当时的照相技术不普及,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照片的生成过程。慈禧看着照片,不觉伤心起来,幽幽叹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拿他当亲人看待,他却和康有为是朋友。唉!”
奕劻忙将袁世凯教的话说了出来,说:“太后,奴才相信岑春煊绝没有害太后之意,但康有为要救皇上却是真的。请太后千万留神。”
慈禧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问:“孙文在两广煽动闹事,周馥看来对付逆党手段不够,催促他要狠,对逆贼乱党,绝不能手软。”
奕劻忙说:“太后,两广之地民风强悍,会党众多,又和安南、香港毗邻,易生祸乱,须得勇猛之人前往震慑,方可保得太平无事。周馥年事已高,昨日才上了告老的奏折,请太后定夺”
慈禧想了想,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便准了周馥的奏请,让岑春煊去两广吧。”
奕劻大喜,叩别慈禧后,忙安排起草上谕,任岑春煊为两广总督。岑春煊接了上谕,哪肯就这样走了,急匆匆入宫,哭倒在储秀宫内,泪流满面,不肯离京。
慈禧说:“两广之地素称富庶,你也辛苦了多年,这就去哪儿吧。”
岑春煊叩头说:“臣不要官、不要钱,也不要命,只求留在京师为太后看紧门户,以酬太后对臣的恩宠。”
慈禧摇头不许,说:“两广的门户也很重要,孙文领些人在哪儿捣乱,你且先去平息哪儿的乱事。”
岑春煊苦求多时,无奈慈禧坚决不允,他只好擦干眼泪,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储秀宫。回寓收拾了行装,岑春煊却不去广东上任,径直乘船又到上海,然后上折子说须在上海看病,内心深处尚盼着慈禧能回心转意,再招他回京。
岑春煊这一出京,袁世凯便立刻欲设法参劾瞿鸿机,苦于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派人与奕劻商量。奕劻神色慌张,说:“我如今自身难保,,且帮我先过了这个坎再说。”
袁世凯惊诧不已。原来瞿鸿机见岑春煊突然间就遭暗算,被赶出了北京,心想必须下狠手了,不然自己也将很快就要倒霉。情急下与相好的朋友御史蒋式理商量对策。恰在此时,铁良、荣庆因他事见慈禧,哭谏道:“袁世凯居心叵测,若不早除,后必为患,我大清江山早晚要毁在他的手里。”又说:“奕劻受袁世凯的贿赂,为他通风报讯,遮风挡雨,请太后明鉴。”
三十九 月照燕山,惹起狂潮卷(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