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不择言地讥嘲着,罗琳达知道那是因为他嫉愤海尔庞大的财富,而他们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她父亲有时度量甚小。她希望——也是为了他好——他不要在尚未见面之前就心怀芥蒂。
除非这儿的一切有了重大的改变,她相信这附近的邻居还是象小时候一样稀少而遥远。而且不管这新迁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最好待之以礼。
“或许他和爸的年纪一样大,”她想,“我希望他不要是个贪杯好酒的人。我们付不出大笔的酒钱了!”
吃完饭,她陪爸爸走到房里,同时开始盘算如何改进这个房间,使它更加舒适。
在只有一对老夫妇负责清洁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将每个房间都开放使用。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牢靠的家具、舒服的沙发、椅子都集中起来,然后把其余的房间关闭。
就象洞察了她的想法,爸爸突然暴躁地说:“我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罗琳达!我无法忍受这种幽闭,跟什么地方都隔得远远的,没有人可以聊天,喝酒也只能找那些乡下佬。”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爸爸,”她回答“除非我们能把这儿的房地卖掉,否则我们就得住在这里。在离开伦敦前,我曾找过一些房地产代理商,不消说,他们对这儿都不抱希望。”
她父亲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她接着说:“等我一有时间,我会去法尔茅斯,看看那儿有没有房地产代理商,也许我们可以在地方报纸登个广告。”
本来她以为父亲会象在伦敦时那般大发雷霆。
他却用一种淡然的口吻说:“随你去!我只知道如果要我在这里呆一辈子,我真会给自己一颗子弹。”
他颓然倒向扶椅,碰翻了桌子,桌上的牌洒了一地。
突然他象扯断了自我控制的最后一根神经,伯爵开始漫天咒骂起来。
一连串低级的脏话从他口中迸出。
罗琳达可没有等在一旁聆听。她走出落地窗,进了花园。
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斜,灿烂的晚霞替苍穹抹上绚丽的胭脂。
她听到蝙蝠刺耳的嘎叫声,抬头只见一个尖锐的黑影迅速掠过半空。
她愈走愈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吼声,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击垮我!”她昂扬而坚定地说,但她的声音迅速消失在郁黑的树丛里。
第三章
除了一丝昏暗的星光透过浓密叶丛射进来外,整个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罗琳达心想,无论如何她也得通过这条路——从她家沿着林中的小路,一路摸索到海边。
她绊倒一两次,外套口袋里的硬币互相撞击,发出丁当丁当的响声。她得意地连想到,如果父亲说的没错,这几个铜板将会百倍于目前的叮玲声。
这件事虽然冒着很大的风险,可是她也不得不同意爸爸的决定,因为他们别无谋生的方法。
她从伦敦带回来的这点钱是用不了多久的。她知道过了这一阵子后,他们就得靠着在花园里种菜,或是在林间打猎过日子了。
当然,他们更没有足够的钱来付爸爸的酒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她相信爸爸在村里的酒馆一定欠了不少酒钱。
离开伦敦时,她想他们可以向那些佃农收取租金。
同时她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这些年积欠下来的租金可以凑出相当的数目,协助他们渡过难关。
可是等到罗琳达…一拜访这些佃农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坚持要他们还了。
事实上每个佃农都拿出一大叠修理清单,而整修工作是领主当然的责任。不用他们说,她自己也看得出,这些佃农的住屋、谷仓都已残破不堪,有的甚至连能否修理都成问题。
收取租金的念头因而打消,不然你教他们怎样活下去?
罗琳达永远有着无比的勇气去尝试做一些“刺激”的事——如果不用“荒谬”这个字眼…一而走私显然二者得兼。
她一直瞒着爸爸存了点私房钱。这次她从日益减少的储蓄中拿出二十枚金币,经过谨慎的询问,得知走私者从法国载货归来登陆的地点。
当她知道走私者是在凯伏伦海湾登陆时,脑中立时浮起童年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