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又道:“我们就这么走着真好,要是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就好了。”
又行得几步,吕宛突然问道:“方云,你此间是往何处去?”
方云本不善说谎,脸上登时通红,只是“我,我,我”地说不出话来。吕宛儿只觉奇怪,却又道不出究竟怪在何处。此时方云心中正在打鼓,不知与她说了为好还是不说为妙。不说他心里会不舒服很久,闷着难受。这么铁定了心,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吕宛:“我爹娘见我长大了,便要我去我二叔家,过些天我爹前往向我二婶母提亲,要我娶我二叔家的女儿为妻。你知道,我是不愿意去的。”
“是么?”吕宛皱了皱眉,问道:“我又怎地知道你为何不愿意去了?
方云这才知她居然不解自己心意,心中怪不是滋味,道:“原来你不知道。”顿了顿,问道:“你可愿与我同去?”
吕宛却只是一味地追问其缘由。
方云急了,忙解释没什么,不耐烦道:“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同去嘛?”
吕宛听了,只是装做不知,嗔道:“你不告诉我,便不同你去。”说罢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方云连忙追赶上去,不断呼喊,吕宛只是不听。
两人不停奔走,还是僵持在相距十丈左右,吕宛遥遥在前。方云心一急,提气直追了上去,眼看着九丈,八丈,七丈,六丈,五丈,眨眼却又回到十丈了。跑了一阵,方云实在跑不动了,步子越来越慢了下来,最后停了下来,两人刹时相隔了三十丈以上,却又见转眼之间,吕宛又奔了回来,两人又相隔十丈左右了。吕宛见方云蹲下不动了,便也靠在河边大树上休息。方云突然又向吕宛追了过来,吕宛又向前进去,两人始终保持十丈开外。方云只觉耳畔树木像闪电一般,却又是模糊至极般与这天地之间融为一体地向后方移去。突然前方吕宛大叫道:“算了,不陪你玩了,我这是‘七琴飞蟾步’,你是追不上我的。”说罢离方云越来越远了。方云只是不管,拼命向前追去。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方云追着吕宛方向来到了一小镇,吕宛却不见踪影了。
方云来得镇上,见那镇上热闹非凡,怎么也不像一个小镇罢,怎么也像个杭州这般的大城一样。街上人来人往,眼见黄昏在即,这小镇却丝毫没有任何疲倦之意,依然生气勃勃。街道两旁尽是些或大或小的铺市,酒楼,药店之类,住户却极少,大概是地利之故,才有如此之多之人选择此处开店吧,那住户于此的却大多亏了这些现成的好门面了。有些摊位,更有甚者,摆到了街道上来了,加上从清晨起便守在这儿的农贩,这街道便更热闹非凡,使得街道更窄了些。
眼见前方一开阔地上围着一大群人,方云便凑了过去,原来是几个杂耍的班子。方云少来外面闯荡,这些戏耍自是从来便没见过,自觉新奇。便干脆费尽辛苦,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来到了前排。
只见一人大姑娘拄着四根细柱子,每根柱子上顶着一个碟子,旋转着。却不知道那姑娘哪来这般手巧,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拍手叫好,方云更是高兴,大肆鼓掌叫好起来。玩得一会儿,那姑娘收了碟子,走上来一个中年来。此人玩的是古彩,更是叫好不迭。过了一会儿,玩古彩的下去了,又有两个大汉走上前来,那姑娘与老者搬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场地上正中央,其中一个汉子便顺势躺了上去,另一汉子从后方拿出个大铁锤来,那老者又与另一状汉一起搬了块巨石来放在凳上汉子的胸口,那女子则走到台前来,道:“大家看好了,接下来要表演的绝技,便是胸口碎大石,保证精彩。我们这个班子,初过贵宝地,无甚手艺糊口,只好献丑卖艺了,望大家多捧捧场,包涵包涵。”
那汉子搓了搓手,抡起锤子,正要一锤下去,忽听得台下大叫一声:“慢。”立时视线便其中在他那儿,连那先前的叫好鼓掌声也没了,全看着他,只见是一儒生摸样人。只见他走上前去一抱拳,道:“这大石是真是假,晚生倒想请教请教。”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便与那抡锤的汉子一同将那大石搬了下来。
那儒生左右看了看,嘿嘿笑了两声,右手一掌拍了下去。台上台下人人紧张,视线全其中在了他手下。过了半响,那儒生忽然跳起大叫,在那蹦蹦跳跳,鬼哭狼嚎,在那大呼疼。蹦得几蹦,便跌跌撞撞地下得台去,不见了。台下哄堂大笑起来,台上几人也微微笑了。
那女子道:“既然没事了,那这表演可继续了。”语罢与那汉子一起去抬那大石,两人手只一抬,那大石居然从中裂开,摔到地上,粉碎了,都碎成砂尘粉土了,风一吹,倒有一些吹下台去,众人惊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方云正没回过神来之时,忽得只觉头上中了一记,是一小石子,回头看时,正有两匹白马从街边奔驰而过,细看之下,那其中一匹白马居然是方云系在那家酒楼外树上的白马,再细看之下,那白马上的女主人腰间别了一把扇子,扇上不是别字,正是“浮红”二字。
方云思索到,这“浮红”扇一定便是父母所说与洪叔叔之死有关的了。原来,方天问与夫人谈话的声音虽小,却也被方云听尽数听见了。方云心道:这样一来,那“浮红现影”一说,自是不假的了。想着便向二骑追了过去。只见二骑一人很快便消失在街尾,化为三个黑点。二骑到得开阔处转而并驾齐驱,速度自是飞凡,奇的是方云居然紧紧追上。
话说方云追着那二骑,出了小镇,忽地二人飞离马去,留下双马,二女却长身隐入树丛中去了。不见了身影。方云与二女一直相距十余丈,这时却是再也追不上了,本以为二女在前奔跑,不会料到有人追踪着,谁知还是知道了。
方云只一忽间便追了过来,在林中搜索,箫握在手,警惕了起来,细听周身动静,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立马动手。
几丝轻响,方云持箫回扫“叮叮叮”三声,三枚银针落在地上,他那玉箫却丝毫无损,原来是方云手中玉箫后发先制,劲风袭至,再加上手上力道变幻,那银针便不由自主的改便方向,跌了下去,却尚未碰到玉箫。银针落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银针边上便有几只虫儿翻在地上,原来是被银针毒死了去。方云暗呼一声好险,更加全神戒备了起来。
唰唰几声,从四面八方,围来几十根丝线,宛如一张大网一般,却又极为难看,像那蛛网一般模样。
方云突地意识到,先前那几枚银针该是“黄蜂尾后针”,而此番细丝,则是“天蛛毒网”,一沾上便即活不多时,唯有敌方独门解药方可解得,这样一来,这帮人多半又是“万兽教”中人物,与先前哮天犬队,蛟鲸鲨是一路,看来这次又不怀好意,多半是寻仇来着。那敌方几十人也从暗处现了形来。
当即舞开那柄长箫,在周身渐渐形成一道圈子。那十余人穿插来去,尽是收丝放丝,要将方云围住。那漫天蛛丝,也越来越多起来,愈来愈密。方云那柄长箫舞开,却是丝毫没碰着那蛛丝半分,全是凭那手中长箫劲气将那些本就轻飘飘的蛛丝吹开。那长箫舞得一阵,又换了一套手法。只见这箫法轻逸灵动,宛如女子翩翩起舞一般,他这套箫法也有得个名字,唤作“双蝶箫法”,是也舞得像蝶舞一般。
突然,从林子远处传来一粗亮的男子声音,吟道: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这句念完,那声音好象早已近得里许,如鬼魅般,甚为凄厉。方云只觉心头一凛,这声音好是悲凉,而这人武功却又是如此之高。刚一分神,立时便有一根蛛丝粘在袖上,忙使劲一挥才挥开,只是袖子上蛛丝粘处立时缺了一个小洞。只听得那声音继续吟道:
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进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那忽远忽近的鬼魅般凄楚欲绝般的声音在“色”字音落之时早已欺至这里了,那人手中一小壶酒,唇边尚湿,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居然是先前击石的那个儒生,只是不知为何衣衫成了这样。
方云不敢多想,只顾沉着应战。只见那儒生左跌右撞,围在这打斗众人外方急速奔跑着,那模样哪像一高手,只似一地痞无赖。那儒生左冲右撞,那十余人尽皆大惊失色。方云脱得困境,加之识得敌方运的恰是两个天罡北斗阵法,自己早便熟识,是以渐占上风。
那儒生真也奇怪,刚见方云占了上风,便又一转眼忽远忽近地奔走了,好似这儿打斗与他无甚关系,他根本没出现过一般。只听得“蓬蓬”数声,不过半盏茶工夫,十余人均停滞了下来,原来竟是被方云点封住了“曲池”、“三间”诸穴,众人手使不上来,自是停下,怒目瞪视方云。
方云这才发现众人中并没有先前二女,问道:“‘万兽教’与我并无冤仇,为何三番两次为难。”
十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回道:“这就对了,我与你并无冤仇,可不知你跟踪我们堂主作何?”
方云这才知道,先前所追二女竟也是万兽教中人。道:“原来是你们堂主,实不相瞒;你们‘堂主与在下三叔的死有莫大干联,再者尊堂主盗了我一匹马去,自是追踪至此,不料被尔等暗算。”
“谁说我盗了你的马,这马可是在别人店外捡的,没人要了,可不是你的马!”只听得一女子声音,随着树后走出二女子来。那执扇者继续道:“再者,就算我杀了人,也不可能将凶器仍带在身上让你来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