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钦公重新审视着她,彩绒旗袍,赤金耳环,宝石戎指,彩色绣鞋,堪称盛装浓抹。除了那双熟悉的丹风眼外,几乎寻找不到旧日的任何影象了。
“呵呵,老同学还没忘记我呀。”少妇莞尔一笑。
“你怎么会来这里?”魏钦公问。
汤静看出魏钦公心里在猜测,疑惑,不等少妇回答,急忙介绍说:“这是朱司令的四姨太,听说你在这里,特意前拜访。”
“哦——”魏钦公马上警觉起来,可能这里面又耍新花招,不过,他提醒自己,不管他们演什么戏,一定要保持冷静。想到此处,他礼貌地向少妇点点头:“蒙朱夫人大驾光临,鄙人深感不安,谨致谢意。”
“老同学怎么客气起来啦,一别数裁,,今日有幸相会,实感高兴,但愿你的身体早日康复,为抗战大业贡献才华。”四姨太不住地用丹凤眼瞟着魏钦公。她发现他似乎比过去瘦了点,腮颊上虽隐隐留着伤疤,但比过去显得更成熟更潇洒更英俊了。
“再次谢谢您的关心。”魏钦公有意说着应酬话。
汤静的引荐任务已经完成,想趁机撤兵;立即站起身说:“今日同学久别重逢,你们好好谈谈,我有点事情去办,先走一步啦。”说着抽身就要走。
四姨太犹豫了一下说:“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吧。”她一直盯着魏钦公,嘴里虽这么说,但身子并没动。
“那好,谢谢啦。”魏钦公顺水推舟,站起来向外让客。
四姨太只得站起身跟着汤静向外走,刚跨出门槛,她又回过头微笑着向魏钦公招招手,依恋地说:“有什么说一下,再会,再会!”
第二天,魏钦公用过午餐,刚刚向窗前就坐,就听门外有人喊了声:“夫人请——”接着,四姨太带着一个女仆走了进来。她规矩地向魏钦公行了一个军礼,眉眼里露出了俏皮和诡谲。
“请坐!”魏钦公一边热情地让坐,一边猜测她的来意,女仆慌忙倒了两杯茶。送到他们面前。
两个人谁也不喝茶,谁也不说话,大概都在研究对方的心理。
女仆拣了两件魏钦公脱下的脏衣服,看看女主人问:“魏社长的衣服脏了,我绐他洗洗吧?”四姨太微微点点头,女仆走了。
魏钦公用手轻径按着茶杯,仔细端详着四姨太。她今天竟是一身军人打扮,头戴军帽,身穿抗战尼草绿色军装,腰束深褐色宽皮带,没有脂粉气,也不戴装饰品,整洁、大方。
四姨太见魏钦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听她,忙问:“你看我象军人吗?”说着扶扶军帽,整整军衣。
“不仅象,还是标准的女兵呢。”魏钦公说得很认真,并无玩笑的意思。
四姨太嫣然一笑:“我早就要求到政治部工作,司令就是不让,昨天才算开了恩,以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当太太有多好,风不打头,雨不打脸,当个政工人员有啥意思。”魏钦公的话语里,明显带着辛辣味,目的在于试探。
“老同学,你不理解我呀。”四姨太听出了弦外之音,眉间流露出一丝哀怨。
魏钦公没有答话,一双机警的眼睛紧盯着那张俊秀而略显苍白的面孔。
“我应当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我不甘愿做别人的装饰品。唉——”四姨太用一声长叹代替了下面的话,她的眼圈开始变红了。
“既然这样,你怎么走的这条路?”魏钦公出于关心,但更是想把情况摸清。
四姨太掏出白绸手绢,擦擦眼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能帮助你什么呢?”魏钦公睁大眼骑,:困惑不解地注视着对方。
“其实也没有什么相求,我就直说了吧,也许他们是为了让我拉拢你,但你绝对不是他们想象得那样。也好,我也正想和你这样的人接触一下。为适应抗战需要,政工人员光会唱唱跳跳不行,现在最时兴的是画宣传画写墙字标语。在学校时,你就是书画高手,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弟吗?”四姨太说着就走进内间,顺便翻着魏钦公的随笔书画,发现了曹植的那首“七步诗”,就轻声吟诵起来。
魏钦公见四姨太面对“七步诗”唉叹不止,猜想这同根相煎的历史悲剧,大概激起了她的极大愤慨,知识青年有几个不爱国的?有几个没有正义感的?她既然有过一段光荣的历史,今天又要求上进,就没有推辞的必要了。
“你要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共同研究嘛。”
四姨太见魏钦公满口应允,激动地喊了声:“魏老师!”急忙脱掉军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
从此,四姨太每天必来,雷打不动。有时陪的是女仆,有时随行的是马弁,或写或画,魏钦公只管耐心辅导,做到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