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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溺壶,便让严嵩想起昨夜睡在溺中的光景,心头作噁,不由得便连连干呕。
赵文华心知事有蹊跷,不敢再提自己的事,用足脑筋,只拣严嵩爱听的话说——严嵩最爱听的话是:皇帝如何信任特专,恩礼不衰。赵文华便捏造些舆论,说从江南经山东一条大路北上,沿路的士庶百姓都知道“严阁老当朝柱石,皇上能够在西苑潜修,乞求长生,不以世务萦心,就因为深知严阁老忠心赤胆,老成谋国,可以付托重任的缘故。”又大赞严嵩精神瞿铄,老而弥健:“皇上固然万寿无疆,义父亦必是百年宰相,开古今君臣遇合之奇,成载籍以来所未有的佳话。”
这番格外加料的浓稠米汤,终于灌得严嵩回心转意,颜色温煦了。于是开始问到江南的情形。
“好教义父得知,”赵文华喜逐颜开,仿佛兴奋不胜似地说,“儿子识拔得一个人,真正是奇才!义父面前我不敢说半句假话,倭患方兴未艾,不过三五年之内,一定可以平伏。儿子就是专程为这件事来的,倘或义父能提拔他独当一面,迟早必奏奇功。”
“喔,”严嵩很注意地问说:“此人是干什么的?”
“就是以前的浙江巡按御史,现在的浙江巡抚胡宗宪。”
接着,赵文华介绍了胡宗宪的简历,夸耀他文武兼资的才具,然后又说:“最难得的是忠诚可靠,儿子试探过他好几次,确是倾心依服,什么情况之下都可以相信得过的。”
严嵩为他说动了,但略想一想不由得叹口气,“唉!”他说,“提拔他独当一面,当然是当浙江总督。不过,很难!”
“喔!”赵文华倾身向前,静等他说下去。
“李时言处处跟我作对,他这一关过不去。”严嵩又说,“他恨你也不浅。”
“李时言是指吏部尚书李默。赵文华只知他气量褊狭,喜欢争权争面子;而自己并未得罪过他,何以相恨不浅?
“义父,”他本想率直询问原因,转念一想,不如另外用话套问,“这无怪其然的。既然他处处跟义父作对,哪有不恨我的道理。”
“那倒不是。是为你参了他的同乡张廷彝的缘故。”严嵩接着又说,“快过年了,不必再提。等过了年再作计较。”
※ ※ ※
这天告辞回家,时已深夜,而赵文华迫不及待地有件事要办,嘱咐赵忠再去打听,究竟溺壶上出了什么毛病?
这件事比金丝帐何以变成赤金7两,来得容易打听,因为相府下人,人人都知道这件“臭新闻”。赵忠复命以后,还有建议,劝赵文华必得忍口气,与永年修好,不然以后不知道还会中他什么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文华万般天奈地问道:“怎么跟他讲和呢?”
“厚厚的送一份节礼就是了。”
“节礼不是送过了吗?”
“礼多人不怪。”赵忠答说,“何妨再送一份。”
“言之有理。”赵文华想一想,问道:“可有什么新奇别致的东西可送?”
“永年附庸风雅,送别样东西他或许不在意;送书画,他一定高兴。”
“好吧!既然送了就得一下子把他‘打倒’。你去办,不必嫌贵。”
赵忠欣然应命,因为有主人这句话,落个几百银子,无足为奇。于是找到古玩铺,办了4件书画:一件是唐朝“大李将军”的《汉宫春晓图》:一件是苏东坡自书的《前赤壁赋》;一件是赵松雪、管道昇夫妇合璧的诗卷;还有一件是仇十洲所画的十二幅《秘戏图》。仇十洲虽还在世,但声价极高,所画的《秘戏图》尤其名贵,光是这十二幅册货,就值500两银子。
赵文华甚为满意,随即亲笔写了一个小简,称呼是“萼山仁兄”,连同两件名物,唤赵忠亲自送达。
果然,永年大为欣赏,也大为感动,亲自登门道谢;而且谨守规矩,替赵文华磕了头。
“请起,请起!绝不敢当。”赵文华知道这一下把他“打倒”了,索性加一番笼络,留他小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