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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雨化田在一边听着,也是好像若无其事得瞄了上面的朱由检一眼,却与他的目光上好对上,这可不是暗中的眉目传情,朱由检状若拈花一笑的表情,他看地很清楚。无不是在对下面的人说,朕是得道悟了,你们也应该早就要悟了才对。

“皇上所言在里。”文震孟率先开口了,偏偏他说的话还无比义正言辞,“皇上心怀天下,对官员也是万分体恤,为其家人思量。官员更应该以身作则,为万民典范,不能让驿站成为百姓的负担。而这样一来,也不用大规模的裁撤驿站,而是整顿纲纪,肃清贪腐之风,还一个清明的吏治。”

毕自严这时候却有些头大,户部又有事情做了,发银子是他们的本职,但是皇上您要为我们想想,与其他地方比如驿站有冗官这样的现象不同,户部是早就人手不够用了,我们需要专业会管账与算钱的好手。能给我们先来一打不?

“皇上,臣有事启奏。户部分管各个账目的人手本就不多,驿站一项若是归于户部,还请皇上加派人手。”

“专人行专事,毕卿家先拟一份章程,看看哪些地方缺人吧。”朱由检总算是等到了毕自严开口,别看户部管钱,好像权力很大,但是这时候也有那句欠账的是大爷。户部到了收税的时候,都得既会装孙。子,又会扮老。子才行。这个地方总的来说就是个吃力又不讨好的地方。因为在明朝款项的批复权多半不在户部手中,内阁牵制了大头,还有例如兵部具有军费的决定权,所以户部的日字不好过,国库没钱是他们的错,但是国库的钱能给谁用,他们插嘴的权力并不大。

“对了,既然说到了户部的事情,有一件事情,也应该要提上章程了。”在大家以为今天应该要散了的时候,朱由检趁着大家肚子都饿了,脑子开始不够用的时候,抛出了下一个火雷,“驿站这样的事情发生,固然兵部要负责。但是诸位一定要多用心,看到背后的漏洞。这都是因为朝廷缺少一个独立的财政审核系统,户部要对各地官府收取税粮,但是各地官府报上的账目真的正确嘛?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是不是会蒙蔽户部,或者其中有人放他们一马。所以眼下应该组织一批人手,对于各处财政及时审核。杜绝任何有机可趁的可能。”

审核?也就是要好好查账,还要专门有一个机构对各地进行查账,独立于原来户部收税体系外的机构,这动静也大了一些吧。让那些贪银子的人怎么活?    雨化田的手指被朱由检吻得一颤,他马上把手抽了回来,又轻轻捏了捏朱由检的耳垂,“不要作怪。”

“哎——,正事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朱由检烦的是毛羽健与刘懋先后上的奏折。温体仁倒好,这一年他是越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把问题往上面推,没有得到皇上的意思,就坚决不先透露自己的偏向,于是这个难题直接抛给了朱由检。“毛羽健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雨化田点点头,这位御史在朱由检上次点名批评过言官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不得轻易上奏折之后,还是头一个上奏折报了这样一件大事的人。毛羽健不知道是被触动了那根神经,直言说朝廷财政紧张而各地的驿站开支甚大,兵部开出了勘合却从不收回,于是被下面的官员借给别人,让他人几次冒名借用,大大增加了百姓的负担,所以请皇上撤除天下驿站。

这不是一件小事,为了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挑唆,锦衣卫顺势查了一下毛羽健。雨化田想到查到的结果也有些无语,“毛御史最近似乎有些家宅不安宁。他的妻子从湖北老家入京,把他养了一个小妾的事情给抓了一个正着,为了这个事他们家没有少闹矛盾。”

“所以他自己不太平也让我不太平。”朱由检嘲讽地笑了一下,虽然把裁撤驿站与毛羽健被抓包在床联系在一起太过儿戏,而脑子正常一些的人也不会因为猜测自家妻子是通过驿站迅速知道了自己在京中样小妾的事情,转而上京搅黄了自己的风。流。韵。事,就把责任推到了驿站的身上,但是事情还真的就出现了。“关键是那个刑部的刘懋也参合到了这里面来。毛羽健的上书温体仁没有批复,于是刘懋也上书,说是这些驿站的银子节约下来可以用到许多地方,像是正在建立的防灾系统也不用皇上出银子了。你听听,真是为了我着想,我还要谢谢他不成。”

“也许你是要谢谢他的,他胆子够肥,居然敢把这件事情给揭露出来。”雨化田的这句话绝不是在夸人,因为自从他接手锦衣卫之后,几乎要查尽天下之事,对于驿站的问题也早就查了起来。从目前的数据上来看,驿站这一块是烂到根子里面了,早就不再是朱元璋设立之初的为了天下军情的重要情报转呈之地了。

朱由检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明朝到了这个时期,甚至可以说几千年的王朝更替怪圈到了十七世纪,已经走向了穷途末路,只有自上而下彻底地改革才行。驿站是应该要动的,但是怎么动、何时动、动了之后的后果能不能承担,这些难道是那个刘懋全部想明白的?

如果他想明白了,怎么史上会出现了一个李自成,逼死了崇祯的李闯王,不就是因为那件京官一点也不看在眼中的驿站裁撤事件,被。逼丢了养家糊口的饭碗,揭。竿而起了。是的,朱由检可以事先看住李自成,但是没有了李自成,也有王自成、张自成,只要没有与裁撤相配套的有效措施,这些生活只比平民好一丁点,但是危险度更高的小吏们会用暴力直接摧毁这个刚要有起色但也仍岌岌可危的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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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朝上朱由检把这件事情放到了台面上,“前几日朕接到了毛御史的奏折,他上书说了眼下天下驿站存在的重大问题,后来刘给事中也在朝会的时候指出了驿站的弊端。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了,诸位对于这个问题怎么看呢。”

刘懋在下面总算是听到皇上对于这件事情有所反应了,他还以为这件事情会被轻轻放下不提,“皇上,臣谨遵圣意,不敢以捕风捉影定天下大事,这几日又做了详细的调查。驿站本为传递军情与官方文书的中转之地,让来往的办事官员可以凭借有效文书,在驿站中食宿、换马。但是这些年的驿站情况与设立初衷已经背道而驰。有些驿站十分奢华,那里成为了官员们拉关系与享乐的地方。也有些驿站因为没有地方财政支持,已经破败荒废再也找不回昔日太。祖皇帝想要建立的驿站为了帮助拓宽国家疆域、政令通畅的初衷了。

臣以为驿站糜烂至斯,是各层官员无视了朝廷的法令、公器私用的原因所致。他们让驿站成为了自己的私人用品,将兵部发出给官员过境的勘合借给亲朋好友,让那些人也享尽驿站的便利。同时,驿站本来只应该是官员在办差中的暂歇之地,他们的本职是办事,而不是去享福的,那么驿站所斥资巨大的迎送排场,还有各种饕餮盛宴,明显已经违背了朝廷纲纪。在朝廷连年对后金战争经费吃紧的时候,有这样一群蛀虫在背后挖墙脚,臣恳请皇上下旨裁撤天下驿站,让这些空出来的百万两银子能用到实处。”

挺会说的啊!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这么一个念头,在皇上的调。教下,现在大家说话多少都能与朝廷纲纪,还有与现实中的各种困难结合到一起。不过就算再会说,这样触动千百官员利益的事情,还是没有人愿意沾手的,于是下面众人诡异地沉默了。要不是因为这一年多已经知道皇上根本不是能忽悠住的人,而且他要做的事情总是不与流血、就与散财联系到一起,下面的官员还会反驳刘懋两句,可是现在就怕被逮住做了冤大头。

温体仁这时很懂要急皇上所急,他做为首辅不开口也说不过去,“刘大人果然用心了。不过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刑部的刘大人可能没有注意到。”

温体仁边说边看向了兵部尚书王在晋,“驿站是挂靠在兵部下面的,各路官员住宿驿站的批文也都是兵部发的。所以这里面有所问题,王大人应该多少也清楚一些吧。”

王在晋面上一点也不慌张,他又不是昏官,而是真的知道朝廷是个什么情况的官员,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主张力守山海关,莫要花大价钱建立宁远防线了。也许在军事眼光上,这个策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对于经济利益的权衡上他早就好好算过,不能让对后金的财政投入拖垮了朝廷。那么转到驿站这个问题上,他作为兵部尚书,其实也没有管这件与兵部关联还真不大的事情,但是他却是在前几日这个奏折出来之后,就彻底查了一个清楚。不查不要紧,他一查一口老血也差点吐出来。下面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各种来钱的办法里面,驿站也能被他们想到。

“皇上,臣有罪。”王在晋一上来就认了错,要是问题摊开来后,兵部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主管,但受到牵连是免不了的,因为其中涉及的银子数量太大了,每年驿站的开销可以抵上辽东三成的军费了,然而天下的公文传递之事,哪里用得到这么多的钱。“兵部协管驿站之事,为每位要留宿驿站的官员批放勘合,但是臣等没有及时的收回那些批文,让他们有机可乘,滥用公权、侵占公款,为百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这里面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大明没有差旅费这个朝廷财政项目。官员在驿站的开销都是由当地的地方政府支出的,不够用了就问百姓多收点钱,这样的恶性循环后,只会对百姓造成极大的负担。因为没有严格的标准,那么就形成了权利的滥用,所谓的标准就变成了个人的喜好,而地方政府接待上级官员若是不让他们满意,没有做到大鱼大肉、车马成群的排场,很有可能就被穿小鞋了。

兵部能够管的也只是发下哪些人有权使用驿站,但是不管这些经费的发放,所以王在晋也不可能管住这些官员到底花了多少钱,明白来说这就是一个制度上的大漏洞。

“王卿家确实有责任。”朱由检没有与兵部客气,这事情监管不利中绝对有他们的一份,若是及时收回了勘合,多少也能减少一些滥用的问题,“不过这件事情最大责任不是在你们,而是在朕的身上!”

“臣惶恐——”下面的大臣瞬间就跪了下来,大家眼光统一瞄向刘懋,完了,这次又要闹大了。上次皇上这么说话的时候,是谁倒霉来着,藩王硬生生地被掏出了一半的家底,陕西山东等地的四个王府死。光。光,到现在宗亲都不敢再出声了。这次不知道要牵扯到谁了。

温大人快点接话,不要让皇上发火,大家才过了几天后金不来骚。扰的好日子。不要再大兴风雨啊!

温体仁当然没有接话,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砖块,要说这里的清洁工作一直不错,你看宫里面时不时地打个板子,让人血流了一地,但不过一个晚上再来看看,地上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好像在这里伤残的、死了的人都是一场白日梦一般。

宫中表面上看上去干净的都让人不忍心去污染一丝半分,可又有谁能想到这背后的鲜血累累。温体仁这时候有些走神,他忍不住想,若是千百年后王朝不复存在,那么百姓进了这个地方随便看看时,能真明白他们这群大臣跪在地上的心情吗?后人将来看到了红墙朱瓦,也能看到里面的黑影重重吗?

朱由检没有在乎下面的人是真惶恐还是假惶恐,本来他也不想要这么快动手,不过事情不可能按照计划一步步来,或者说硬骨头总是要啃的,藏着掖着怕是避过了一个李自成,却造出了其他的‘自成’们。既然有人敢上这个折子,那就不是用裁撤,这种不治本的处理方式那样简单。也希望大家要降火,还是把矛头对准刘懋的好。

“朕观朝廷对于驿站的问题,有两人提出过可行的方案。一位是海瑞,一位是张居正。诸位你们都考过科举,也都必然也熟知大明几百年以来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曾经的方案不陌生吧!”    这次朱由检特地来教堂与汤若望见面,不可能是心血来潮,而是为了一件十分重要却没有引起多少人重视的事情。汤若望精通数学与天文学,他在欧洲学习的时候,曾听过伽利略讲课,对于天体的运动很感兴趣。两三年前,汤若望口述,李祖白记录了一本《远镜说》,顾名思义这本书对于国人还不甚了解的望远镜,进行了五千多字的专业介绍。

“约翰,你的那本手稿朕已经细细看过了。”朱由检说起了这桩事情,对这更加感兴趣的还是朱由校,“当然不只是朕,这样的好书朕不能私藏,马上就给了太上皇一观。《远镜说》里面对于望远镜的制作与使用都有了初步的介绍,书中描绘的那幅望远镜的制作详图也十分得太上皇的看中。太上皇称赞你的这本书比十几年前葡萄牙神父阳玛诺写的《天问略》要好很多,它言之有物、很是详细。”

汤若望在心中暗暗吃惊,他也算是太上皇的半个老师,从一年半以前开始教授其西洋文,不只是拉丁语还有法兰西文、英吉利文等等。而太上皇掌握这些语言的速度之快,让人嗔目结舌,现在他已经可以畅通无阻地阅读西洋的书籍。不只如此,在看待西洋学说的发展上,太上皇目光敏锐,也许距离他创立一门学说还很远,但是对于各家的长短已经了如指掌。如此天赋,足以震动正个欧洲学界。要知道太上皇算是半路出家,才学了一年半的时间而已。从很早以前汤若望就听说那个大洋彼岸的东方大国有很多强人异士,原来他还心有疑惑,却想不到这是真的。

朱由检很能理解朱由校让人侧目的学习速度。其实每个人在某一方面都有天赋,有些人幸运地发现了,可是有些人却没有能够挖掘到自己最契合的领域。朱由校的前二十多年走上了一条歧路,他不是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他的心过于简单,想法也都不复杂,这样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太过诚于己,所以他才在木工一道上能比他人做的都要好。因为兴趣使然,朱由校十分想要发明出与世俗的东西不一样的事物,所以当他接触了西洋学说,就能专心致志地沉入其中。

“太上皇说了你的这本书写的不错,明年可以刊印出来给大家都看看。”朱由检笑着夸奖了汤若望。这让汤若望马上就显出了兴奋的神色,这个年代被皇上夸奖的书,没有卖的不好的。对这些银子他还不在乎,但是刊印的背后正说明他的传教事业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一步,说不定他就能开启大明对于西方学说的大门。

一个传教士远渡重洋、背井离乡,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对方操。着一口他们完全不懂的语言,有时甚至要受到对方在人格上对自己的轻视,若是换了一个信仰不忠贞的人早就放弃回国了,那么他究竟为了什么,吞下了万般的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实现心中的抱负,为了这个信念甚至不惜客死他乡。

汤若望觉得自己遇到了朱由检是他来到东方大国后最最幸运的一件事情,此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位咸元皇帝能够在皇位上万万岁下去,这样就不会有禁止传教,也不会有京官利用权力对他们这个洋人在暗中下绊子百般刁难的事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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