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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丹瑟听到布朗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原想掩饰内心的惊讶，但却还没有来得及。布朗紧接着又说：“提伯瑞先生，我是个分子生物学家，你也可以叫我遗传学家，我研究的是‘人类基因组单体型图’——”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丹瑟插话道。

“那就像是遗传学里的‘圣杯’，是治疗疾病的关键，也是精确掌握生物进化发展的时钟。”布朗察觉到自己太兴奋而有些离题，赶紧切回重点，“反正我在剑桥的时候就开始进行研究了，离开那里之后，我开发出了一套独特的程序，继续为好几千对碱基建立图谱并且定序。后来我发现了关于蓝眼睛的基因，我就是靠这个发财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基因贼　01（4）

布朗靠向椅背，一幅自鸣得意的神态，他确信自己已经让原本主导办公室气氛的高贵主人感到佩服了。丹瑟又倒了一杯咖啡，走到布朗身边坐下，用自己那双蓝眼睛认真地凝视着布朗。

“那么你为蓝眼基因申请专利了？”

布朗发觉丹瑟语带谴责，赶紧解释道：“转基因生物早在1980年就已经合法取得专利了，‘人类基因组计划’启动之初，有人开始擅自占有基因，这是私人企业和研究机构投下的赌注，他们认为自己取得了专利的基因，可能会变得很值钱。如果其中某个基因真的具有异乎寻常的特性，那么只要有人想用这个基因做研究或疾病测试，那些企业或机构就可以收取授权费了。”

“这点我很清楚，布朗博士。关于基因专利这个问题，有很多不同的派系和观点，这些年相关的案子多得让法院都忙不过来了。”

“嗯，不管你乐不乐意，现在有超过一半的人类基因组知识产权都落入了私人企业或跨国公司手中，主要是大药厂，我指的是超大型的药厂，这些还只是已知的基因组序列。其实差不多所有非编码DNA，或者无用的人类‘垃圾DNA’，也都已经被私人注册了，而这些可能会是未来最有价值的研究材料。”

“那你把专利卖给了跨国公司？”

“不是专利，只是基因序列。如果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去申请专利，可能要耗上好几年的时间才可能通过，于是我就从另一个角度来处理这件事情，直接把序列卖给了日本政府。”

“天哪！”丹瑟站起身来朝窗户走去，好让自己有时间想明白刚刚听到的这个惊人的讯息。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双筒望远镜，扫视远处的环形码头。

摩托艇在水面上纵横穿梭，一面争抢码头的停泊船位，一面还得躲闪那些五颜六色的仿古渡轮，以及停靠在较大的码头上的游客出租船。小小的泡泡船配有轮片，靠驾驶员踩踏板来提供动力，这可是时兴的风尚，不过它们悠闲的步调似乎引起了那些摩托艇驾驶者的兴趣，他们把泡泡船当成速降滑雪赛中的标记旗子，急驰过船边激起阵阵波澜，留下小船在余波中剧烈地晃动。两艘长达百米的超大型游艇导致了交通堵塞，因为一些小船想近距离观赏这种往来于悉尼和霍巴特间的跨海快速游艇。

跟往常一样，港口四周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街头艺人和大批观光客。背包客们懒洋洋地坐在当代艺术博物馆前方开阔的草坪上，其中不少人都穿着清凉，也没有戴帽子，完全无视澳洲艳阳的威力。

丹瑟透过望远镜扫视了拥挤的咖啡馆，视线又随着宽阔的阶梯延伸上去，直到悉尼歌剧院。歌剧院像一只美丽绝伦的白色大鸟，仿佛刚刚停稳在水面上。几年前，悉尼歌剧院屋顶上超过一百万片的瓷砖都覆盖了透明的太阳能电池。工程耗费巨大，因为电池要贴合原来的瓷砖轮廓，才不会破坏由混凝土预铸而成的、令人赞叹的“风帆”造型。如今这个热爱歌剧院的城市大部分地区的电力，都是由丹麦建筑设计师约恩·乌松的旷世杰作提供的。

接着丹瑟又看见一对年轻的日本夫妇正打算拍照。根据以往经验，他知道那对夫妻会恭敬有礼地请陌生人来帮忙。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出了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碰巧搭上了一艘横越悉尼港的新型仿古渡轮（这种渡轮是专门供人享乐的，并不只是讲求航速），船上那些日本制造的相机快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而相机后面藏着的是好多双蓝色的眼睛。

丹瑟放下望远镜，放声大笑。布朗走到窗边来，和丹瑟站在了一起，自己这套走旁门左道的计划能够得到赏识，他倒是非常高兴。

“我去了日本的‘科学技术厅’一趟，跟那些人解释说，他们的后代子孙怎样就会有蓝色的眼睛。结果他们给了我四亿五千万，相当于五亿日圆，要我把存有基因序列的计算机程序全权出让给他们。为了能够尽量跳过专利申请，他们就直接取得程序的版权，并宣称序列是由程序产生出来的，这样实际上就可以完全掌控这个基因序列了。真是太聪明了。”

“嗯，在剽窃的技巧方面，日本人向来是很擅长的。”

“‘联合国伦理科学委员会’大发雷霆，指责我道德沦丧。那些人以为我会拱手交出多年的研究成果，好让他们去扮演上帝的角色。不过委员会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日本方面对它进行了严格的控制，他们以为控制了基因序列就能预防他们的后代子孙进一步西化。不过在我看来，过不了几年就会有一大批蓝眼睛宝宝突然出现在香港或马尼拉。”布朗微笑着说。

“黑市优生学。”

“当然不是，提伯瑞先生，用体细胞基因疗法来矫正遗传疾病早就合法了，这跟那些为了外貌或其他原因而做的基因筛选手术其实差得不太多。”

丹瑟回到办公桌旁，挥手示意布朗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你的意思是‘订做’婴儿吧。再过几个世纪，所有的人看起来都会一样，都是那么完美、那么漂亮。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可怕。”

“那总比都是丑八怪要好吧，提伯瑞先生？儿童是‘群体动物’，他们不喜欢跟别人不一样，不喜欢遭到排挤。”

丹瑟的胃里突然涌出一股罪恶感，如同胆汁般苦涩。你就是这样的，就算我们帮你取了个绰号，也并没让你变得受欢迎。“小猪”，从来没有人接纳，总是站在边缘，甚至是完全被排斥在外。丹瑟为自己对“订做婴儿”说过的话感到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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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贼　02（1）

亚伦·葛斯彬克有点儿恼火，不过他知道丹瑟正和客户在一起，所以也不好进去大发牢骚。为什么他还要处理贺拉克那个老家伙的案子呢？不是早就讲定了嘛，那个臭老头同意丹瑟提出来的所有条件，而且亚伦也把“婚姻契约及信托基金”的财务规划完全安排好了，然后，那个浑蛋就开始像街头小贩一样讨价还价起来了。他以为他的求婚对象——那些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女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难道会是爱情吗？亚伦已经把契约上的特别财务条款修改了四次，够了！女方要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拍拍屁股走人。可是每次亚伦抱怨贺拉克的案子，丹瑟就只是让他在账单上多加两万元……也许这一次提高到五万元，就可以摆脱那个老浑球了。

在厚实的红柳桉木门另一边，小猪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他肯定会认为我疯了。打从跟这个律师握手开始，布朗就越来越感到胆怯了。并不是因为提伯瑞的举止态度完美无缺，而是因为他极具魅力。他那英俊帅气的相貌让人觉得他敏锐而有才智，这一定吸引了不少女人投怀送抱。小猪·布朗永远不可能变成彼得·提伯瑞，这可让这个小个子的家伙难受极了。

尽管小猪煞费苦心，挑选了他最好的西装，还特地买了一条色彩艳丽的领带来搭配，然而，此刻小猪仍然觉得自己穿得很邋遢。小猪向来很重视自己的穿着——至少可以把这副不讨人喜欢的外貌打扮得体面些。不过，提伯瑞高挑潇洒的外形，让小猪淡黄色的丝质衬衣相形见绌，而这套灰白色的亚麻西装，更让小猪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填充得圆鼓鼓的布娃娃。

办公室里的连通门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打断了小猪的思绪。门打了开来，小猪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气势比耀眼的提伯瑞逊色许多。

亚伦·葛斯彬克身高中等，体重刚好，“丰满”而不“肥胖”。他长相普通，幸好有双深邃的深褐色眼睛，还有一头茂密光滑的黑色卷发，才不至于太不起眼。几年前，亚伦一直想让发型看起来有条理一些，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理那一头乱发，而是干脆把头发留长，使自己成了法律圈里的“怪人”。亚伦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这跟提伯瑞优雅的格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小猪·布朗开始放松下来了。

“真的很抱歉打断两位谈话，”亚伦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朝丹瑟挥了挥，“可是贺拉克的案子一定要在12点前签署。希望你不要介意，阁下是……”亚伦转向小猪，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