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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第3页)

杜长龄也不由微笑:“殿下性格刚强,对自己要求极高。就像今天,若不是多年相处,我不会看出他其实心中焦虑。可是无论殿下自己如何表现,凌祭酒都该明白,他的处境一直都像八年前那般艰难。天御府力量在增长,其他皇子一样不甘其后,兼之皇上心意未决,很难预料结果如何。”

我沉思片刻,慢慢道:“杜司马的意思下官清楚了。你不希望燕王再如八年前一般被人抓住任何把柄,更怕他彻底失去皇上的信任。昨日杜司马提醒下官,关于我和燕王的事已经传开,或可,那么你认为我该当如何?在他面前彻底消失么?”

杜长龄一怔,接着淡淡道:“不,在下并非此意。殿下当初那样执意寻你,这些天来对你的态度更已超出常情,他怎会放你离去?我要说的是,凌祭酒才智武略过人,早已得皇上暗中关注,天御府必不是你长久容身之地。正因如此,我才越发担心。终有一日,凌祭酒对殿下的影响不会只存在于情绪与个别谋略之上。”

我再次惊异地看向他:“皇上在暗中注意我?”

杜长龄眼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犀利:“若没有皇上授意,田文良怎会对你特别关照?他的奏疏中曾有两处特别提到你的功绩,夸赞你的言行,据说皇上阅后十分赞赏,还对温相当面提起过你。”

我低头暗想:我为平遥公主之子的事,知道真相的只有师父一人。江原虽然怀疑,却一直没有证据。可是江德当日一见之下,便提出要在朝中为我安排职位,如今又特意留心,难道他已经确切知道了什么?

正待继续想下去,忽听杜长龄唤了一声:“凌祭酒?”

我抬起头来,见他正专注地看我,似乎在猜测我的心思,于是掩饰地一笑:“杜司马担心我会成为燕王的威胁罢?你放心,我不会受任何一方摆布。”

杜长龄仍是专注地看着我:“原来,凌祭酒早已心中有数,做好了离开天御府的准备。”

我淡淡地弯起唇角,盯着窗外时断时续的雨丝:“杜司马,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向你解释,也不期望他人能理解。记得初入天御府时,杜司马曾劝我全心归附殿下,可是我从来没有照做。下官还是那一句话,燕王有他自己的志向,我也有自己的路途要走,至于同不同路,还要看日后而定,而这些却与我和他的私情无关。”

杜长龄听了表情惊讶,渐渐转为肃然,他沉默良久,终于道:“我想我听懂了,凌祭酒自始至终独立在外,不因安身之处而有所改变,即使面对的是殿下。”

我拿舌尖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地笑道:“对我来说,燕王的权势或许比别人大些,却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所以一遇大事便常常忘记尊卑之别。杜司马因此对我存有看法,抑或怀疑我的动机,下官很能理解。”

杜长龄淡然一笑:“函谷一战,我对你的主张总有微词;夜袭宇文念之后,也曾责怪你不顾殿下安危;乃至后来直言劝阻你与殿下私交,想必也令你十分不快。”

我笑着摇头:“杜司马对燕王殿下关切至深,自然时时处处为他安危着想,下官纵有不解处,后来也想得通了。”

杜长龄笑容仍是浅淡,他转开目光,视线落在角落的官印上:“殿下当年力劝我下山时,我确曾推辞过。于是有人说杜长龄在效颦孔明,自以为多次拒绝殿下,便显得高人一等。其实说起来可笑,我是在退缩,害怕一入朝堂,再也难以自拔,如今果然已经深陷其中。”

天空中忽然映出几道闪电,照进车里,划亮了杜长龄清淡的眉宇,那眉间恍惚有种误坠尘埃的无奈。我有些疑惑,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却听他已转开话题道:“凌祭酒,记得去年冬至,你说自己心中已无志向,某今日听来,似乎你已解开心结。在下冒昧想问,凌祭酒如今的目标是什么,将来要走向何处?万一你与殿下道路相左,又会如何抉择?”

我明白他在试探,想了一想,诚挚道:“不瞒杜司马,我心中只有个模糊的想法,却始终未想清楚,所以对将来并不十分明确,也不知道是否会与燕王背道而驰。”

杜长龄一改温和,肃然又问:“那么凌祭酒对殿下的志向如何看待?”

我再想了想:“他要登上皇位,一统天下,雄心壮志确非常人可比。”

“只是这些,殿下难道从未对你说过别的?”杜长龄追问。

我望望雨中缓缓行进的军队:“我看到这些。不管是招募贤士也好,攻打赵国也好,都不外乎为了这两件事。难道不对么?”

杜长龄面色微冷:“若是如此,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的志向都不会小于殿下,当今皇上一统天下的决心更是人尽皆知。凌祭酒以为,在下与天御府其他官员,都只是为了这个而效忠殿下么?”

我歉意地笑道:“下官没有藐视杜司马与众同僚的意思,燕王殿下沉稳睿智、知人善任,打起仗来没有屠城劫掠的嗜好,的确有他人所不及之处。”

杜长龄默然良久,低叹道:“凌祭酒,也许殿下自己不愿多说。但真正胸怀天下者,忧国忧民,故目光远大,且常存悲悯之心,与单纯争权夺利者本质不同。为实现目的,用一些非常手段,作一些牺牲,本就是无可避免。我虽不知道你在寻求什么,可是天下纷争已近百年,百姓早已不堪其苦,即使今上英明,仍不得不为筹集军饷而扰民。普天之下,谁不盼望将来吏治清明,安居乐业?”

我静静想了一会,突然觉得心头曾经迷惘纷杂的思绪中,似乎照进了一缕细小的微光。那是自我决心重新找回自己后,一直被困扰其中的问题,而此时此地,这答案仿佛已经摆在面前。

“杜司马,”我慢慢抬起眼眸,沉静地与他相对,“下官想问一个问题,权力的诱惑很多人都难以抗拒,一旦开始追寻,就很难停下。等到站上权力的顶峰,也许又会不断害怕失去,不断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而牺牲更多的人,这个时候,又当如何?”

杜长龄眼神坚定:“我选择相信。”停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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