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天,老伴准时到了。我去开门,他忙偷着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声地说,“给你的,寿星佬。”是个红发带,抽了个没人注意的空儿带在头上。守着长辈,不敢坐在他旁边,挨着奶奶坐下,偷眼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回着奶奶的话,心里觉的很有意思。
“听说,你和我们家闺女是一个学校的?”奶奶坐床边上,小脚刚好挨着地,后背挺得直直的。
“恩,对。”
“那你已经找到工作了?”我猜奶奶在借着问话,打量着他,正按她的方法相着面。
“才定下来,再过十来天,就去报到了。”他半坐在椅子上。
“第一次上我们家啊。”奶奶这东一句西一句的真不好让人回答,都该是些自言自语的话。总算饺子上了桌,我们围着八仙桌坐下。八个人,正好一边两个人。奶奶看看大家,嘟囔:“过两年,人再多这桌子就没用啦。”我听了很高兴,奶奶这一关差不多啦。
小叔叔比较体谅我们,主动和我换了位置,“来来来,还是我挨着老祖宗,你挨着客人坐吧。”接着,他看见了我头上的红发带。“呦,还乔装打扮了一下。”
老伴的脸先红得象作了亏心事一样,把什么都招了。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妹妹忽然说了一句:“下个月我过生日,你也会送个红发带给我吗?”
“我?”他看看我,半晌才说“我听你姐姐说你喜欢吹口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教你一首新歌吧。”
“真的?”妹妹喜出望外,“那你先吹吹,我听听。”说着,就把她的口琴拿过来。
爸爸妈妈笑着,端碗进了厨房。
他接过口琴,吹起了“红莓花儿开”,在社团演出的时候,他就是表演的这个。
妹妹和弟弟,高兴的和着节拍拍巴掌,小叔叔吹口哨和着。
奶奶放下筷子,扭身回屋。我赶紧去搀扶,奶奶一边走着,一边撅着嘴说,“不害臊的,和小姨子一起胡闹!”奶奶的观念未免太老,但她不高兴,今天就不算圆满。“奶奶,是妹妹不懂事,人家头一次上家来,就让人家做这做那,还开口要东西。”我说。
“你妹妹多大,他多大?头一次来就这么没分寸!”我不敢再接话,奶奶越说越严厉,“去,把门关上,吵的慌。”我去把门合上,看见那屋,妹妹他们正玩得高兴,他也终于放松下来,吹了一首又一首。我真想走过去和他们一道,但是眼下奶奶不高兴才是最重要的,我只能陪着她,心想等奶奶生过气以后,都会好的。
总是这样,打一开始就这样,别人都高高兴兴的,我却要为了一点小事周旋。我这一辈子没什么里程碑似的的事件,琐琐碎碎的一堆事,别人都可以尽情的欢乐,然后芝麻大点的不如意,单单压在我心头。我还真不如窗户外面的槐树上的树叶,没知觉的过一辈子。
女儿的幸福生活
将近两岁半的女儿,现在每天就是为了冰激凌而活着。我问她,吃葡萄还是桃子?她马上就接着说——还是吃冰激凌呢;我说,吃面条还是吃米饭?她毫不气馁接着说——还是吃冰激凌呢……每次我都肯定的告诉她,没有这个选项,但是下次只要碰到选择题,她还是坚持捍卫着自己的发言权。老公早上出门前,跟她告别,告诉她听妈妈的话,女儿点头答应,然后竖起食指,比划着:“听妈妈的话,一会儿有冰激凌吃。”
这本来是我和老公想出来的一个鼓励奖,比如女儿自己去上厕所啦,或者自己认识了新的小朋友啦,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怀疑,女儿到底清不清楚冰激凌是个奖励呢,还是自己多次要求的结果。女儿的干妈说,幸好她没听过郭德纲的相声,否则就会说——是吃冰激凌呢,还是吃冰激凌呢,还是还是吃冰激凌呢。我试图淡化她幼小的记忆库,但是反倒刺激了她的想象,早上起来问她穿哪条裤子,女儿自己打开柜子,看了看说,穿那个粉粉粉冰激凌一样颜色的吧。
在女儿看来,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再幸福一点,就是吃着冰激凌看;最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她钟爱的“粉粉粉的带皮的冰激凌”,一边看她喜欢的婴儿爱因斯坦动画片。所谓“粉粉粉的带皮的冰激凌”,就是草莓口味的蛋筒冰激凌。在那个时刻,就是天塌下来,女儿也不会动一下的,神情专注,满脸奶油汤。两岁的小孩子,逆反心理刚刚有了萌芽,有时我们干脆管她叫“Miss不”,因为跟她说什么,她都要加个“不”来回答,但是只有在这个时候,问她,你快乐吗?她微笑端庄地咧着猫胡子嘴慢悠悠地说快——乐;满意吗?满——意;享受吗?享——受;幸福吗?幸——福。据说人的幸福感边际效益,是幸福的需求越低,幸福感的曲线越高。
每次一得到许可,女儿转身就冲着冰箱的方向一通狼奔虎扑,眼巴巴地看着冰激凌盛好,拿到手里,闭上眼睛挤着鼻子,尽可能把脸上更多的位置留给嘴巴,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大口咬下去。吃到最后,才改变策略,小心翼翼,不浪费一滴融化了的奶油,仔仔细细,好像让每一颗味蕾都得到了冰凉的欢愉一样。有时候,实在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