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认识虞剡吗,怎会知道他的表字?”
姑姑看着我,等我回答。
就是嘛,他为什么不说大名只说字,不然我早就躲他远远的了。
“我……我听祖父说的。”
姑姑笑道:“父亲和虞尚书势如水火,骂他都来不及,背地里还会亲热地称其表字?”
呃,这倒也是。据说虞剡结党营私自成一系,朝中清流世家都不屑与之往来,仲舒哥哥老在宫里宫外办宴会,人缘交游是极广的,也不知道他字重锐。
“那就是听仲舒哥哥,或者哪位叔伯兄弟提起过。”反正家里人那么多,推给他们就是了。
姑姑却不依不饶:“祖父治家极严,家中子弟莫不仰仗其庇荫,还有人敢忤逆祖父的心意去跟虞尚书结交吗?”
我不知道怎么编了,只好耍赖打岔:“既然明知祖父厌恶,姑姑为何还要请他来?就算看上了我也不能嫁给他呀。”
我这反将一军的伎俩居然奏效了,姑姑笑而不答,也没有继续追问我跟虞重锐的瓜葛。
祖父说虞重锐在朝中不得人心人人厌弃,我看他倒是受欢迎的很,到哪儿都一群人围着,不但有好多年轻公子想与之攀谈结交,还有不少姑娘不远不近面带羞涩地偷瞧他。
说实在的,单论相貌,他是长得挺好看的,状元郎都要被他比下去了。状元郎似乎很是不忿,两人照面时都不曾见礼,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祖父屡次夸赞过这位状元郎出身清贵家学渊源,是个可造之材,大有提携栽培之意,他当然要跟虞重锐划清界限的。
按这个道理,我也应该跟虞重锐划清界限,姑姑自然更是。
那她为我议亲还特地把虞重锐请来是几个意思?
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他的。今天园子里的这些王孙公子我一个都不喜欢。
要是长御在就好了,即使不去划船,单是和他说说悄悄话,听他柔软悦耳的轻声细语,也比无聊地看楼下人头攒动吵吵嚷嚷要好;要是长御的爹没跟着永王造反就好了,他就不会获罪入宫当太监,如今也是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说不定就在楼下,叫我一眼瞧中了,我正好嫁给他,家里人也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
长御为什么没来呢?
我随意往外一转头,又看到虞重锐了,他在人群里真是乍眼。他正在四顾找人,恰好往这边看过来,吓得我赶紧缩到栏杆下面,离得远也不知看到了没有。
我不想跟他照面,于是趁姑姑和刘夫人说话偷偷溜下楼,躲到后院湖边人少清净的地方去。
老天垂怜,虽然没有长御陪我游湖,但是我刚到湖边绕过假山,就看见柳荫下站着两个熟人——仲舒哥哥和三婶的侄女俞岚月。俞表妹老家在江边,仲舒哥哥也会凫水,正好叫上他们一起去划船。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冲他俩喊道:“仲舒哥哥,俞表妹,你们也在这儿哪!”
一走到近前我就知道这一嗓子喊错了,我来得很不是时候。他们俩远离人群在这绿杨烟里假山石后僻静之处说话,说的当然是不能被旁人打扰的私房话,这不俞表妹脸上的羞红还没褪,看到我脸更红了。
俞表妹只比我小半岁,也到了摽梅之年。她父母双亡投奔三婶这唯一的亲戚,偏生三婶在家中又无依无靠,没法为她做主。倘若她跟仲舒哥哥两情相悦,亲上加亲,不正好两全其美。
我向来是有成人之美的,于是眼光滴溜溜在他俩身上转了一转,用媒婆的口吻说:“仲舒哥哥向来不屑这等相亲撮合之集会,今日倒是稀客,莫非是专程为哪位娇客而来?”
仲舒哥哥却不领我的情,板着脸硬邦邦地说:“我专程为你来的。”
呃……我瞧了一眼俞表妹,她似乎有些失望。
好在仲舒哥哥马上又说:“就你那点识人的眼色,谁知道你会不会糊里糊涂看上哪个虚有其表的纨绔,我不得来帮你掌掌眼?”
我点头接道:“就是嘛,陌生人这么见一面,也就只能看个相貌罢了,哪比得上自家亲眷,常来常往知根知底。唉,我怎么就没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世兄什么的呢?”
仲舒哥哥又不说话了。真让人着急,这种事难道要姑娘家主动吗?
俞表妹抓住我的手安慰道:“虽然没有表哥,但表姐有那么多堂兄弟呀,哪个不是待你如珠似宝,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一个比一个着急,我说的是兄弟的事儿吗?
我只好挑明直言:“表兄妹正好亲上加亲,堂兄可不行。”
俞表妹道:“亲兄妹不能成亲我是知道的,但表兄妹隔着一辈血缘,堂兄妹也是,像仲舒哥哥和表姐这样的,都已经隔了两辈,为什么却不行呢?”
她这话倒把我问住了。在我的观念里,这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哪需要问为什么。
“同姓尚且不婚,更何况同宗的堂兄妹?那不是乱|伦吗?”
俞表妹见我答不到点子上,又去问仲舒哥哥:“兄长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你来说说,为什么表兄妹是亲上加亲,堂兄妹就是乱|伦呢?”
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仲舒哥哥也答不上来,他的脸色便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