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熟悉,可是这张脸却是完全陌生的,我不禁蹙了蹙眉,沙哑着干涩的喉头道,“你是谁?”
他的神色间明显有些错愕,愣了片刻,眉头竟是拧的比我还要深沉,“你——不记得我老人家了?”
他用了“记得”这个词,难道——
我认识他?
可是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甚至于我也突然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因为我不仅想不起他来,我甚至于对这样的一个自己都一无所知。
我想不起他来,那老者似是很伤心,他激动的抓着我的手,几乎是用吼的,“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我!夏侯明裕!大钰的明成王爷!你小时候你爹不是常跟你说的吗?”
他是谁?我是谁?我爹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受的伤?是谁伤了我?
我很努力的想了想,可是我的记忆里竟然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空白。
对于我的忘却,这个自称为大钰明成王爷的老者似乎是很不愿意接受,那整个下午他都暴躁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一定要我去回忆,但可笑的是任凭我怎么努力,我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晚饭之前,他也由衷的放弃了。
这位明成王爷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的情绪转换很快,说了放弃之后便很欣然的告诉我,他说,“小子,你姓君,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叫承瑞。你可千万记好了,莫要再忘。”
“君承瑞?”他对我的记忆力很不放心,我在心里默默的记下这三个字,可是对于有关这三个字的一切还是一无所知。
“我记下了。”我笑,心里却是苦涩。
晚膳过后,随行的大夫过来给我换药,看着胸前那个深深的伤口,我不由又是皱眉,“我是怎么受的伤?”
提到我的伤,明成王爷的眼神黯了一黯,有些闪躲,随即咧着嘴讨好的笑了。
我受的是刀伤,他却说是他的手下练靶的时候不小心射伤了我,等我再要追问他便恼了,声色俱厉的冲我嚷嚷,“什么刀伤箭伤,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知道什么?本王说你是受的箭伤你受的就是箭伤,休要啰嗦。”
其实我也奇怪,自己怎么就能一眼分辨出身上的伤口是刀伤而非箭伤,我不是个文弱无用的书生么?
看他这意思也是不准备再让我多明白一些,我索性也便不再追问。
一队人马一路往北,一直走了半个月才回到大钰的帝都,那是一座十分繁华也十分古老的城市,有着南国天生灵秀的气质,也蕴涵着悠久沧桑的文化气息,城里车水马龙,一片繁荣昌盛。
明成王爷将我安置在他的府邸暂住,之后他便匆匆进了一趟皇宫,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次日便要带兵出征了。
这一场战争来的几乎是毫无征兆的,我很诧异。
那天晚上他拉着我跟我说了很多的话,却再没有一句是和我的过去我的身世有关,最后喝高了的时候他趴在酒桌上醉眼朦胧的对我说了一句很认真的话。
他说,“别再想那些没用的过往了,忘了便是忘了,你不晓得这些凡尘事有多恼人,我若是你不知道会有多自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慈祥,像一个超脱的智者,然后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明成王爷这一走归期不定,我在他的府邸又住了两个月,胸口处的刀伤很快便愈合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只要我试着去回忆这个伤口的由来,心口的位置就会隐隐的痛。
两个月之后我离开了那里,因为放不下我的过去,我决定去找寻。
我沿着大钰的山山水水寻过好多地方,却始终没有见过一处熟悉的影像。
渐渐的,我开始习惯做一个没有记忆,没有过往的人,只是每每看到别人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心里都总觉是缺了些什么的。
我在大钰一共呆了两年,两年后我穿越两国边境去了一个叫做夜阑的国家。
与大钰的富饶广阔相比,夜阑不过是个边陲小国的分量,无论是从地域的广度还是人口的稠密度来讲都比大钰略逊一筹,只不过相对于大钰人的一板一眼的生活模式,那里的民风要相对洒脱一些,给了我不少的自由。
我在夜阑又滞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是无一例外,这里的一草一木仍是陌生。
后来有一次在一个叫做南府郡的地方,一个陌生的男子冲破人群突然拉住了我。
“君清!”他叫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已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很热络的拿拳头在我肩膀重重的捶了一下,眼角眉梢满是真诚。
虽然我不叫君清,可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