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腾叙述至此,便早有不少人思绪澎湃,对莲花派和莲花正宗以往的诸般疑虑已然解开,但却又有不少新的疑虑随之而生。
八卦门门长管连升便问道:“二当家的,想必那郭沆继任莲花正宗派主后,定是遵从陈抟祖师与和风子前辈之命,重返汴梁。”
郭腾目光仍是冰冷冷,接道:“正是!”
管连升叹道:“郭沆前辈之事迹,我等还是有所耳闻。传闻郭沆自从到了汴梁后,将汴梁城中大大小小门派,不管是否是莲花派,都整顿得井井有条,一改乌烟瘴气之态。各门派间再不似五代时期那般道义沦丧,一味的欺软怕硬,恃强凌弱,吞帮并派,肆意杀戮。后来太祖立宋以后,政治清明,召集天下英雄论剑于白云山。郭沆前辈彼时便众望所归,且武功属实是天下第一大高手,便被遵称为有宋以来,第一位武圣!”
崆峒派乾坤五老第一老长臂飘髯叟宇文长庚道:“不错!我幼时便记得,当时江湖盛传郭沆郭前辈之盛名。不过,至太宗朝时金龙教入侵,只是不知为何却不见莲花派之派主现身,只有一些莲花派中的高手自发前往相援。”
东京汴梁十一家镖局的总瓢把子永胜镖局金锏门神秦庆,在台下大声道:“我祖上与郭沆前辈有些交情,就连我永胜镖局里不少好手,武功都是出自莲花正宗。金龙入侵之际,郭沆前辈早已仙逝。仙逝之际,莲花派当时并未定下派主之选。只是不知郭腾郭二当家的,跟郭沆前辈有无关联?”
郭腾双目如电,掠过众人,此时却一改冷冰冰的腔调,反而激切道:“郭沆便是在下之祖父!我祖父到了汴梁之后,凭着处事公允,武功卓绝,汴梁城一应数十个莲花门,皆自愿回归莲花正宗。况且,彼时本朝太祖皇帝对陈抟祖师和我祖父都颇为照顾,将东京城西五十里的西山坳莲花观,赐封与我祖父,为莲花派莲花正宗之道场。我莲花派中不少俗家好手,彼时也入了朝堂,为我大宋四处征战。”
郭腾瞧着乌压压的人群,私下都在交头接耳,大多是在说郭沆以往的豪侠义举,便也有些得色,不过他随即又转为冰冷冷的神情道:“当时,数十个莲花门,已然经过几十年的演变,大多数都已非我正统道门,而是俗家弟子独自居多。弟子品类不一,在我祖父未到汴梁之前,这些人为了生存,坑蒙拐骗者有之,偷窃抢劫者有之。人数众多,难以安置,也不能将其都逐出师门,听任其为非作歹生死由命,我祖父便将莲花观中的一部分道家弟子,分派到这些小门派中去做门长。然后,让这些小的莲花门可以自己去做些生意,挣些银钱,再不要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而将从华山带回的几十名弟子,悉数安置于西山坳莲花观中,作为莲花正宗的莲花派专心研习本门功法。而我祖父因为自己本就是道家,又为了监督这些莲花门的散众,便在汴梁城都亭驿之侧修了一座府院。都亭驿本就是我大宋汴梁城交易繁茂之地,我祖父居住于此,也便是为了莲花门的散众弟子能在此多做些生意,好养活家人。”
众人于此,才终于明白到底为何莲花派能成莲花正宗,终于在莲花门弟子臭名昭着的诸般事情中,从心里将莲花正宗莲花派先剥离开来。
华拳门门长叶儒此时抱拳当胸:“郭二当家的,方才我叶儒出言不逊,对陈抟祖师和贵派祖上有所不敬,叶儒知错!郭沆郭前辈,在大宋初定之际,为了天下武林实属用心良苦,称得起武圣!待本届风云大会完结,我定当率弟子前往汴梁,于郭沆前辈坟前洒酒焚香祭奠之!”
郭腾仍是冷冰冰的神色,冲着叶儒点了点头,又道:“我祖父去世之际,原是要莲花观中的方圆子师叔继任。可莲花观与莲花门的所有门人,都感念我祖父之盛德,在我祖父去世后,由方圆子师叔率领众门人弟子,非要家父郭安继任。方圆子道:‘莲花观中的道人们,多不理俗务,管不了莲花门中诸多繁杂的事项。’我祖父武功冠绝天下,可家父郭安却从小便不习武,就连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都不愿意习练,只是整日里跟先生‘之乎者也矣焉哉’讨论些文章。开口子曰,闭口诗云。”
郭腾却是与其父截然相反,是自小便不喜读书,瞅几眼诗经论语,便头疼狂躁的人物。他想起父亲以往的举止做派,心中不禁有些失落,续道:“家父无奈,只得领了莲花正宗派主之位。可谁又能想到莲花正宗的派主,却是个于武功一道,丝毫不通的文弱书生。家父也不过问莲花门中的生意,只将那些门长门唤来,叮嘱他们做生意之际,一定要严管弟子行为,绝不可杀生害命。那些门长见家父对他们要求极为简单,倒也乐得顺从,各门派协定每年都把盈利送一份到都亭驿给我父亲。起初数十个小莲花门各个都还遵循我祖父留下的门规约束,后来几年过去,渐渐的变了。各个小莲花门不停地收徒扩占底盘儿,甚至于莲花门之间也互相倾轧,门规渐渐废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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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此处,郭腾冰冷冷的目光扫过刘道通等七八个前来参加大会的小门长。而刘道通却也丝毫不惧,直勾勾与郭腾目光对视。
郭腾继续道:“莲花观中的叔伯,见我父属实不习武功,又不善经营,便将我兄弟二人自幼便接到观中。我兄弟二人自幼在莲花观中长大,受莲花观诸位师伯师叔的倾心教导,着力培养。待我兄长二十岁上,武功虽不及莲花观众诸位叔伯,却是那些莲花门散众弟子,抑或是门长都难以企及的。那一年,我父亲竟去赴举并高中了,更日日流连于诗画书文,常常与晏殊、欧阳修等人游历山水之间,动辄数月不还。莲花观中叔伯见莲花门门风日渐不堪,便于此时力推我大哥郭起继任莲花正宗的派主。我大哥继任后,历经近十年的整顿,逐渐扭转莲花门在江湖上的风评。莲花门的弟子经商,免不了有些行骗使诈的事儿,大抵上还是公平买卖,在我大哥管控之下,还不敢杀人害命,更遑论与朝廷对抗。自来莲花派便心向朝廷!但是!两年前我大哥发现下属莲花派中,竟有人勾连襄阳王,意图谋反!这种株连九族的谋反之事,定会祸及我派之存活,我大哥岂能坐而视之?想必是为宵小提前知道了消息,竟被人先下手为强,在我大哥的饮食之中下了毒!致使我大哥困卧大半年之久,终于还是在数月前,不幸离世!”
郭腾自曝本门之丑事,立时便如炸锅了一般,诸门派都纷纷斥责道:“竟还有如此以下犯上之刃,若追究出来,必诛杀不怠!”
郭腾仍是冷冰冰道:“我派之事,简述已毕!武圣人选出之后,我派便要清理门户!另外,我莲花正宗,推衡山派如十大派之位!一则衡山派本自我莲花正宗,二则衡山派行侠仗义武学之道自有独到之秘,实至名归!”
言毕,郭腾竟不下台,而是朝着于和瞅了瞅,抱拳当胸道:“于观主!多有得罪,我大哥遗言道,久听闻于观主坐镇碧霞宫,实乃当今不是之高手,此生恨未相逢,遗恨九泉。在下郭腾,便冒昧向于观主请战,代亡兄跟于观主讨教几招。等过几日我回到汴梁,为亡兄上香,也好在亡兄坟前说上几句话,已慰亡兄之灵。”
于和、普渡和雪竹莲,一直在静静听着郭腾演述,心中自有斟酌。
此时郭腾竟径直向于和请战,三兄弟对视一下,皆寻思:“这郭腾假借亡兄之言为托词,毫无征兆便要挑战于和,多半是存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于和正在沉吟之际,正要起身应战,那边早恼了碧霞宫的一众弟子。
夏遂良在台下猛喝一声:“郭二当家的,东京汴梁西山坳莲花观中,莲花正宗传人,如今的莲花观主休明子,世人皆称其为不世出的高人。听闻郭二当家的乃是休明子前辈传人,想来定已得其真传。我师父已逾十余年,未与人动手了。你虽然贵为莲花派二当家的,但是要说比试,定是若要考究我碧霞宫的功夫,小子夏遂良便陪你走上几合。”
言毕,竟不待于和发话,夏遂良灰紫的身影儿已飞上台去,屹立郭腾对面。
风儿吹过,夏遂良的衣衫发梢尽皆飘动,而那渊渟岳峙的气度,便早已令不少人折服。
而此时普渡反而起身近前道:“此刻天已渐晚,红轮早已没入西山。二位若真要切磋,还是等明日吧。”
郭腾只顾着心中思索百遍的兄长遗言,此时竟才发觉,凉月已升,暮霭四起,便冲着夏遂良道:“听闻你夏遂良也算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那便明日一战!”
王元见今日大会已毕,便想扯着徐良去喝点酒解乏。
而徐良此时却盯着郭腾空座背后的郭奋郭长达。
那郭长达正面色红白交替,神情恍惚,竟还有点战战兢兢之意,不知到底是和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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