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回忆往事,顾应辰感觉到有些饿意,看了眼潭中的鱼,心里有了些想法。顾应辰脱了鞋袜,把长衫撩起别与腰间,裤子也撩的老高,抬步入水,始终还是冬日,水面虽未结冰,却还是冷水刺骨,这水的温度就连顾应辰这个常年征战,经历过恶劣环境的人就觉得冷的紧。顾应辰会武功,抓鱼也好抓,没一会就抓了六条个头肥大的鱼,六条鱼够他吃了,上了岸。便去拾了些柴火点燃,火很快烧燃,已经冻麻木的脚感受到暖意,开始回温。
顾应辰算得上是多才多艺了,什么他都会,就算让他独自一人在深山里生活一个月,他也是饿不死的。
把鱼用树枝插好开始烤,一切都准备的挺好,就是没有带盐,这鱼就算烤熟了,应当也是不好吃的,不过也不是难以下咽,他没那么金贵,什么苦他都吃得。
没有调料的鱼味道始终是差点,烤熟的鱼油滋滋的滴入火堆中,闻着味道应该是熟了,顾应辰正准备伸手去拿鱼,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给拍回去,顾应辰扭头一看是尧席,他手里还拿些东西,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些什么。
“吃鱼怎么能没有调料呢。”尧席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从他拿的的东西里拿出一小袋盐和花椒混合的调料,慢慢的撒在鱼上,有了调料味的鱼就是不一样,闻着味都香。下午他气消了,巴巴就去找顾应辰,结果人没在帐中,想着他刚从王府回来也不可能是回王府,结合最近看他总是有心事,所以他猜想顾应辰肯定是入林了,每次入林他都会抓着野禽吃,而且次次不带调料,所以这次他特地带了。除了这些他还带了两瓶美酒,知顾应辰不嗜酒,他特地给顾应辰挑了一瓶果子酒,喝着甜甜的。
尧席永远在打脸,上午还在说不搭理顾应辰,这会又巴巴的来找顾应辰,他发誓他只是怕顾应辰想不开,所以来陪他,尧席想他怎么这么好,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他还要关心顾应辰了吧,尧席越想越觉得自己比顾应辰会做人,看看自己对他多好,在反观他,经常蹂躏自己,简直就不是人,尧席一边在心里夸自己,一边控诉顾应辰。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往外说,不然顾应辰一定揍的他自己都认不得自己。
“午时不是挺硬气的,怎个这会自己送上来了。”顾应辰语气满是嘲讽,也只有跟他关系好的人,他才会如此,一般人还真没这殊荣。也是关系好,所以无论用什么语气他和尧席都不会生气,因为都了解对方。
“狭隘了啊,作为一个男人,心中就应该像我一样放开阔一些,凡事莫要太过于放在心上,特别是烦心的事。”尧席如同女子一般的娇嗔。
“我若如同你一般,活着只记吃不记事,早不知道被匈奴杀死多少次了。”
“你这就是瞧不起人了啊,算了懒得同你计较,显得我小气,我可是很大度的人,咯这瓶果子酒给你,带甜的,酒味淡。”尧席把手里的果子酒递给顾应辰,顾应辰看了眼尧席递过来的酒,转而看向了尧席另一只手的那些的酒,只一眼尧席就知道顾应辰的心思,赶忙把酒往身后藏。“应辰,你什么意思啊,我知你不喝烈酒的,所以才给你带的果子酒,你那眼神……”尧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声音,乖乖的把藏于身后的酒递给顾应辰,顾应辰欢喜的接过。然后瞅了眼尧席那委屈巴巴又极其不情愿的样子,没忍住放声大笑。
尧席这下更气了,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受到顾应辰的眼神压迫,他是自愿把酒给顾应辰的,他大度不跟顾应辰争,果子酒也是酒,总比没有的好。“你不是不喜酒的么,怎么今日却偏偏要我的酒。”尧席不解的问,顾应辰平时滴酒不碰,他也不是说不能喝的人,相反他很能喝,估计整个淮阳府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能喝的来,可他就是不喝酒,平日里无论大家怎么劝他都有理由推脱,今日这是怎地了,难道真的有烦心事。自知晓顾路两家联姻的事开始,他就发现顾应辰这个人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整个人比以前更阴沉了。这不过短短半月,人就成这样了。
“突然就想喝了。”顾应辰打开酒,喝了一口,烈酒入喉,许久未喝酒,嗓子辣的有些难受。果然酒不好喝,但是解千愁,喝了一口酒,顾应辰的心里好受了些许。
“应辰,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为什么会来淮阳府。”尧席见顾应辰神色不对,便知晓因路家的事,让他回忆起了上京,这些年哪怕他故意不闻上京事,故意不提起上京,尧席也知道他对上京多少都是有留念的,毕竟在哪个地方生活了十来年,祖辈也都是在哪个地方。尧席忽然想到,自己来淮阳府三年了,只同顾应辰说过他是逃婚来的,却为说明缘由,既然他想把对方当做知心之友,便不想做太多隐瞒,他希望以此让顾应辰心里好受些。
“知道,你不是说家里逼你成婚,你不愿便来了淮阳府。”顾应辰不知尧席突然提起这事做什么,斜眯着眼瞅了他一眼,神色如常。
“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尧席喝了口果子酒,觉着今日的果子酒不甜,才不过喝了一口,就让他有了些许醉意,那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呀,久到他都不愿意去回忆了,太痛痛彻心扉。顾应辰觉得尧席不对劲,直起身正视着他。只见他神色游离,整个人带着醉意。“你可还好?”顾应辰出声。尧席摇了摇头,接着喝了口酒,又道:“你别看现在活的这般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其实我幼时是无家的。我是六岁才被接回尧家的。”
“如果是让自己痛苦的事,就埋在心底吧,不必要再去揭伤疤。”顾应辰喝了口酒,酒喝的多了自然也就适应了这个味道,他知晓揭伤疤的痛苦有多痛,所以他不想尧席自揭伤疤来安慰他。尧席什么心思他怎会不知道,他定是知晓自己想起了以前上京之事,故想以此来安慰自己,其实不必要,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再提再想也回不到往昔,现在他们也是越来越好不是吗?一个远离了上京,一个远离了自己不想待的地方,在另一个地方不期而遇,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这样很好不是吗。
“不,我想说,我想告诉你,而且只想告诉你一人,因为我真心同你做朋友。”尧席难得一甩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认真深沉的对顾应辰说,也许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只不过是他的保护壳,他亦是聪明的,足智多谋,毕竟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公子哥,自然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他的军师,协同他打败了那么多想入侵大周的敌人。世人都说顾应辰骁勇善战战无不胜,这背后有多少是尧席的功劳,他清楚。虽然就算没有尧席他也行,但是有了尧席,他事半功倍。“我的母亲是外室,不入门的哪种,若不是生了我,怕是这辈子她都入不了尧家的门。她是个没读过书的小女子,幼时便被卖入青楼,算是青楼出生,在遇到我父亲之前她接过客。总之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子,遇到我父亲之后得知他是扬州首富,便使了法子有了我。母亲本以为怀了孩子,就能嫁入尧家,哪怕是做妾也是愿意的,可是谁知这尧家夫人是个狠角色,知道母亲的心思后,找人辱没了她,甚至于差点打掉了我,若不是我生命力顽强,估计现在你也就看不到我了。母亲知晓了尧家夫人的心狠,不敢再妄想嫁入尧家,带着我东躲西藏到了乡下避难,在哪里没有人认识我们,街坊邻里都是好人,见母亲独自带着我一人,也经常帮衬着我们,虽说母亲如此不甘,但她对我却是真的好,虽说一开始怀我的目的不纯,却也没有因此对我不好,在乡下的那六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母亲是个软弱无能的人,耳根子软,唯唯诺诺的,这是我最讨厌她的地方。哪时我就在想若是一直在乡下生活也挺好的,至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总是很残忍。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六岁哪年。尧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我和母亲在乡下,派人找了过来。说是父亲一直在找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我们,说要接我们回府,母亲一听高兴的不得了,以为真的是苦尽甘来了。我哭着求她,让她不要走,就留在乡下,我喜欢乡下,可是母亲不愿,硬是要带着我回尧家。哪怕父亲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一切都只是派了婆子仆人来,母亲也高兴的不得了,入了尧家,连个仪式也没有,就随处找了间下人房给我们母子二人住。”尧席一边说一边回想过去的事,哪些事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同别人提及,因为他的身份如此低贱,可是今日他就是想同顾应辰说,他知道顾应辰就算知道了他的过往,也不会嫌弃他,还是会交他这个朋友。
“好了,别说了。现在很好不是吗?”顾应辰打断他,他不想尧席在揭自己的伤疤,光听他说起这些就已经很难过了,他知道后面肯定还有好多他不好的事,他不想听,他不想知道尧席的不堪。他想要尧席就做个没心没肺的人,他很珍惜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有他是懂自己的,关键时刻总是他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很让人安心,就好比你身陷囹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会为你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