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没下车,守卫也不敢拦,张释之看到后拼命追上去,拦住马车,并且让这兄弟俩晒在那里,他直接去上奏刘恒,说太子和梁王有不敬之罪。
刘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薄太后知道了,出来过问,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刘恒很不好意思,摘掉帽子谢罪,说我的错,教儿子不谨慎。
然后薄太后写了一封非常正式的文件,赦免太子和梁王的不敬之罪,这两个孙子才规规矩矩进了宫殿。不过刘启从这时起对张释之有了看法,张释之也知道把这位未来的皇帝得罪了。
但是刘恒不是跟他儿子一般想法,他觉得张释之敢说话,又依法办事,非常难得,下诏晋升张释之为中大夫,高级顾问。
袁盎离职去陇西赴任,中郎将职位空缺,刘恒又立即晋升张释之补这个缺。
刘恒出行去霸陵,登高远望,慎夫人陪在他身边。
刘恒用手指着一条路说,这是去邯郸的道路,慎夫人是邯郸人。霸陵自然是座陵墓,这让刘恒忽然觉得人生短暂,感怀落泪,他让慎夫人鼓瑟伴奏,自己唱歌,唱完后感慨,说我死了后,用哪里哪里的石头做棺材,用哪里哪里的漆封起来,谁能动得了!
左右的人都附和说陛下有眼光,唯有张释之站出来提意见,说有欲者,给他一座山做棺材,也闲不够;无欲者,没有棺材也不会伤心。
张释之太了解刘恒的心理了,这人很欣赏胆子大的,无论贾谊、袁盎、冯唐、周亚夫,还是张释之自己,有意无意间都是借此上位,也就因为这一番话,张释之被晋升为廷尉,帝国大法官,列为九卿之一,地位显赫。
张释之最大的优点是做事认真,有板有眼。
升任廷尉不久后,又有一次陪刘恒出行,行到渭桥时,桥底下忽然跑出一个人,刘恒驾车的马被惊了一下,差点把他摔下来。刘恒很生气,让身边的骑兵把这人抓住,交给张释之问罪。
张释之现场审问,这人说他是长安人,从这里路过,看到皇帝的车队过来,就躲到桥底下,本以为车队过去了,他就出来继续赶路,没想到车队还在桥上面,他一看害怕,一紧张就跑了。
张释之按照相关条款,判此人罚款。刘恒更加生气,说这人惊了我的马,幸亏我的马脾气好,如果换别的马,肯定伤我了,廷尉大人你就判个罚款了事?
张释之正色回答,说法令既已制定,无论天子还是天下人,都应遵守。
如今的法律已经够重,还要再无端加重,如何取信于民?刚才如果陛下把此人当场杀掉,我也无话可说;但既然陛下把此人交给我,我身为廷尉,天下的公平就在我手里,该什么罪,就什么罪,无论判轻了还是重了,天下人都会有想法,请陛下明察!
刘恒想了很长一会儿,平息怒气后,说廷尉没有错。
后来又有人偷了刘邦庙里的东西,被抓住。
这事涉及到皇家威严,刘恒亲自过问,交给张释之审。
张释之判决此人死刑。刘恒又是大怒,说这人道德沦丧到如此地步,先帝庙都敢偷,我把他交给你就是让你判他个夷三族,不是让你什么依法判决。我要的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对先帝的敬重!
张释之摘掉帽子,跪下回答,“依法律,判死刑已经够重。即便死刑也有轻重之分,有人偷先帝庙东西,就要灭三族,那将来如果有人偷了长陵(皇家陵墓)一捧土,还有更重的刑罚可以判吗?”
刘恒认为有道理,但是此事涉及老爹的庙,他都不敢做决定,回去后跟薄太后商量,薄太后出面支持张释之,这事才算完结。
张释之的一番言辞,震惊整个长安城,周亚夫以及其他不少帝国重臣都来主动和他交朋友。张释之由此名满天下,人人见了他的面,都尊称一声张廷尉。
后来刘恒死了,刘启即位。由于得罪刘启在先,张释之很担心,请病假不上朝,后来想辞职算了,但是又不敢开口,很着急。
刘启召集三公九卿开会,张释之不能不来。
在座的除了这些帝国重臣,还有一位姓王的老书生,这是民间学者,来参政议政。
会间王老先生忽然冲张释之喊,我袜子带开了,过来给我系上。张释之愣了一下,过去跪在地上系好。
出席会议的人,包括皇帝刘启,都觉得这王老头倚老卖老,无聊至极;张释之屈尊给一个无官无职的老头系袜子带,尊老敬贤,君子风范。
散会后有人问王老先生,说你老人家干吗当着那么多人跟张廷尉过不去?
王老先生说,张廷尉天下名臣,我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书生,我今天这么做,就是想让大家更加敬重张廷尉而已。
后来这事被传开了,人人都说好,王老先生和张廷尉,都是贤人啊。
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事先商量好了演双簧……
刘启也因为此事,不好意思对张释之怎么样,但是继续留在长安任职不可能了,一年多后调任,给淮南王刘向做丞相。
数年后,张释之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