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慢点!”
“没事大孙,咱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皇太子徐元拓身着斩衰之服扶着徐宗文缓步走在殿外廊下,头顶的月亮也在慢慢的偏移,徐宗文抬头望了望星空,推算出大约已经是寅时左右了,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徐宗文紧了紧身上的虎皮大氅,分明是七月的天,怎么会这么冷?
一瞬间,徐宗文就明白了,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了!
徐宗文边走边说:“咱已经知会了礼部,召宗室诸王、世子和开国功勋回洛阳,一齐参加你的登基大典。”
徐元拓惊问:“阿翁,阿耶的丧期尚未结束,这样是不是太早了些?”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早了。”
“那就听阿翁的。”
徐宗文有些感伤:“咱白发人送黑发人,咱心痛啊!你阿耶连五十都不到,上天这是在惩罚咱吗?”
徐元拓红着眼扶着祖父:“阿翁不要自责了,阿耶是为了国事费心所以才折了天寿。”
换句话说,徐世胤是为了在位期间灭魏,所以劳心费神,再加上两次北伐失败,壮志难酬,旧病复发,所以才中年崩逝。
“阿翁开创大宁,功高盖世,上天怎么会惩罚阿翁呢?”
“功过从来相伴而行,我不求有功亦不怕有过,我只求天下太平,汉家子民安居乐业,不遭异族侵略之难,不受天灾人祸之苦,此生便足矣!”
徐宗文被孙子扶着走一会儿就累了,祖孙二人绕道去了停放梓宫的泰安殿正殿。
徐宗文抚摸着大行皇帝之神位,陷入了深思,往事一幕幕回应着。
四十六年前的太元十一年,长子徐世胤出生,那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视若珍宝!
往后的几十年间,自己派郭裳、郗俭几人作为老大的师傅,悉心教导,每一次老大被师傅夸奖他都与有荣焉!
成人之后又将其立为世子、王太子、皇太子,成婚之后得了大孙,第一次享受到儿孙满堂之乐,直至扶立为皇帝,这几十年光阴仿佛转瞬之间,大梦一场!
……
鼎文四年七月十一日,洛阳宫四海归一殿外。
宫墙下,当值禁军甲胄外罩着一层麻服,头顶的冠缨被白翎取代,五步一岗的将四海归一殿守卫的严严实实。
宫外的广场上,挤满了乌央乌央的人群,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也看不到,就好似整个洛阳城的人都来了一般。
实际上,三大殿外,百姓们努力伸长了脖子看向午门城楼。
洛阳宫内,宫婢内侍们依旧身着素衣,为逝去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大行皇帝披麻戴孝。
大宁是个讲究礼乐的时代,按理说如此盛大的登基大典当然离不开礼乐,但是今日却静的出奇。
四海归一殿的一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
太乐署的乐师们站在乐器旁边,他们今日一大早便入了宫,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了。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今日太乐署的存在只是为了补场面,根本不会奏雅乐。
内阁首辅到彦之、枢密使沈庆之二人等人整理了一下衣冠,率领文武百官们列队进入了四海归一殿。
金碧辉煌、雕刻精美的丹墀之上,新君徐元拓身着龙袍端坐在高大的龙椅之上,一旁则是为太上皇徐宗文临时设立的御座。
此刻,徐宗文头顶通天冠,身披玄色龙袍,在四海归一殿的一片白色人群中尤其显眼。
百官一侧是老老实实按照规制身着冠冕服参加登基大典的宗室诸王,但无一例外冕服之外诸王也都罩了一层素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