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来想去总无长策。无意之间看见杜芊不哭不闹端坐着,在看自己吸水烟,这令他揪紧的心变宽松了。
谢秀才一袋烟丝抽完了,将烟管儿稍稍提起,对着吸管一吹气,烟碗里黑红的烟屎蹦出,空中翻个小筋斗掉在地上。遂顺手将这白铜水烟袋搁在花盆上,细长的烟管儿偎着铁脚海棠的枝丫。
坐好了,一手放在膝上,举起另一只瘦得像老鹰爪的手,招呼杜芊。
杜芊谢娘、向妈招呼一百遍,不动手拉是不肯动的,这时却像脚不由己,小身体晃动着,走下了天井。
谢秀才又叫道:“向妈,你递张椅子来!”
小姑娘忙转身去接向妈递来的小竹椅,接来摆在谢秀才脚边,自己低头站着。
“坐呀!”
谢秀才叫。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马上坐下了。
谢秀才尚未说话,“崆崆”一连串咳嗽,又去拿水烟袋。杜芊头回看见这种白铜烟袋,有个直立扁扁的小方盒子,上面接着又弯又细又长的烟管,烟管活动的,可以提起来。为着方便,往往用纸媒儿吹火。烟荷包就搁在谢秀才长衫子衣兜上。
杜芊刚才坐在厅堂小板凳上想心事,谢老爹吸水烟的动作却已看在眼里。她手心痒痒的,小手一伸,把谢老爹腿上的烟荷包拿过来,取一小撮金黄的烟丝,团成个小球。
谢秀才赶忙伸过烟袋,看她把烟丝放进烟锅儿里,心想这娃儿怎么这般灵巧,团的烟丝恰好合适,向妈有时凑个趣儿,团的不是大就小是小。谢老爹正要拿搁在花盆边沿的纸媒儿,杜芊已拿起递给他。
谢老爹微微笑着,不接她的,却将嘴唇撮起,伸向这一柱淡淡的轻烟。老头儿“噗”,吹纸媒儿,没吹燃。
吸口气再吹,气还是短了一截,原因是他太快活了,连下巴上几茎胡须都在抖。浑浊的,清亮的,两对眼睛凑这么近。
小姑娘遂将纸媒儿那点暗红的头子掉向自己嘴边,她还从未吹过这东西呢,噘起小嘴儿,“虎”,动作和声音好轻呀,就见一朵火苗儿快活跳出来了。
妹妹原来是织女
杜芊开口叫声“爷爷”,谢秀才欣喜未及回答,谢娘就“嘿”一声打断了。
向妈懂她的心思,见她张口欲说未说,与她对视一下,便对杜芊道:“诶,你叫伯伯!”
杜芊很轻微歪了歪脸皮,在嘴角挤出个小窝儿,这似乎流露了某种程度的不情愿甚至反感,可连注视她的两个女人都未觉察到,果然清脆叫声:“伯伯!”
向妈和谢娘交换欢喜的目光,趁热打铁,又道:“乖!叫她娘娘。”
杜芊瞄谢娘一眼,把眼皮垂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