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道:“哎呀,不要把你们也绑架了!”
店主道:“这个倒不怕,他们绑架哪个,都是打探好的,有钱人家。”
张老坎转身再问杜芊:“你真的要去?”
“真的,我不然不走!张伯伯,你不要去。”
张老坎神气凛然向大家、尤其对自己老婆道:“看不出来,芊芊还是个烈女子。我只有陪她去。
“你们也听说了,土匪也不得乱绑架人——真的绑架了,你们赶紧走,免得叫你们去找家里要钱。我一个砍柴卖的,也没得钱!”
店主问何老爹:“在哪里取人?”
“一棵树,”店主向张老坎道,“几里路,不远。”
一棵树伞形的,很好看。在光秃秃的赭红山崖上撑开这样一把绿伞,很醒目。一棵树大路上就看得见,接近需要钻进山沟,翻越两个山包。隔老远,已见几人候在那里。下一道沟后再上一坡,便来到了面前。
近了,只见几个短打扮背枪的,带一个瘦弱年轻人站立着,年轻人也没捆。
树下坐一个长者模样的,穿过膝的酱色袍子,下面绑腿及麻耳子草履,扎根蟒带,头上挽个髻子,下巴一块乌红长毛的印记。他神色冷硬,姿态豪放,分开双腿,手握拳放在膝上。
何老爹、跟随他的青年、张老坎和杜芊,这四人趋前,被一个胡子拉碴的瘦高个喝住了:“说的只来两个,怎么来了四个?”
他口气并不凶恶,显而易见的是,来的有个女孩子,这让土匪吃了定心丸。
杜芊早看见了侧身于几个背枪者中的虎子。
虎子头发周围一圈全剃光,上面留个马桶盖。一身青布衣裤,上衣敞开,裤脚卷得一长一短。
他的面庞,只有眼珠子一直落在芊芊身上这一点,显示他尚有记忆和思想,而非纯粹是根木桩。
杜芊克制着自己,到只有十多步远时,才大声叫道:“哥哥!哥哥!”
她同时冲了过去。
虎子只向前走两步,就站住了。
杜芊跑拢了,累得气喘。见虎子神色并不激动,虽暗自吃惊,哪管呢!
双手拉着说:“哥哥,你在这里呀!走嘛,走嘛,我们走!”
虎子被妹妹扯得东摇西晃,叉开腿站稳了问:“芊芊,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好不好?”
红疤儿见状处之泰然,并对其余的人递眼色,叫莫管他们。他然后便和送钱来的何老爹一起数钱。
“我好呀!”杜芊着急说,“哥,我来接你的,我们走吧!”
“你只要好,就好。你不要管我。”
杜芊做出生气的样子:“哎,哥,爹、妈,你都不问一声哪?你不想他们?”
“我想呀,怎么办?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哥,脚长在你身上的呀!”
“脚是长在我身上,颈子遭别人套着的呀!”
虎子嘴巴比当敲猪匠时还更会说了。噢哥哥不是原先的哥哥了!他像吃了迷魂汤!
她还执意打动他,低头看从哥鞋尖伸出的许多脚趾头:“哥,咋的嘛,脚指头都在外边歇凉!回去了,我给你做新衣服、新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