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春三月,从此她到河边逗蝴蝶的时候,有时会向对面东工校舍望一望。
以前她做完工对直回小镇上的家,现在她有时会绕着小河边走一截。
薄云透出夕阳的金线,河面吐出细细的水汽,花呀草呀散发着柔柔的气息,知了呀云雀呀叫得懒洋洋的好听。
下班腿脚软软的姑娘眼睛反而好亮耳朵好尖脑筋好灵哪,她猜出那对勾引着飞的彩蝶在做什么了,过去她只觉有趣,现在她去想它们在做什么,想得脸红起来了,她心实际不在蝴蝶上了。
枝头两只山雀你一句我一句,过去她只觉好听,现在她去猜它们在说什么,猜得脸红起来了,心也不在鸟儿上了。
她心中荡漾千根丝万根线,她心中抛出千根丝万根线,过去抛向哪里去了不知道,天地与草木,阳光与蝴蝶,麻雀、小猫、星辰……当然还有家里的人,熟悉的人。
现在她知道抛向哪里去了,近在眼前,想知道对方,接没有哇?
过了段时间,这天午饭后,东工分校校舍一片雾气腾腾。好奇心驱使一群女工过河来看,杜芊也趁机跟在里面。
走拢看见坝子上歪着倒着、横的竖的摆了无数张床架,原来学生在烫臭虫!
学生们,几乎都是男生,挽着裤腿衣袖,力气大的提来一桶桶滚水,其他的执瓢执碗,舀来向床架和铺床的竹篾,尽情地泼。
此时战斗已近尾声,许多人一边在说笑,觉得今夜起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有的仍锁着眉头,不知这招是否管用。
忽有个男生在叫:“杜芊!杜芊!”
她向声音望去,叫她的男生跑过来道:“嗨,怕叫错了,你是不是来找赵芸?”
她忙摇头:“不是不是。”
其实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找”字说成“碰”字更恰当。
旁边几个男生七嘴八舌道:“哎,赵芸病了几天了!”
“病很严重!”
“病得要死!”
“你莫乱说,吓人家!”
“反正这几天他没有去过食堂!”
“嘻,过去食堂他都是抢饭的——”
“现在呀,别人抢了饭,还要给他送到寝室去!”
“哎呀,你们尽在胡说!抢饭不抢饭的,莫把小妹吓着了,东工学生是些土匪!”
叫她的男生道:“莫听他们的,你听我说,赵芸生病了。我跟赵芸一个寝室,看嘛,烫臭虫他都没有来。我晓得他认得你,你要看他的话,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