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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笔塞在杜芊手心里。
她们离开这段时间,文峰塔下三个男人从陪都的文人,说到漫画家《幻想中的无敌空军》,说到后方的献机运动,说到近来我空军几乎屡战屡败。
赵芸道:“空战中先进的飞机,这恐怕比技术和勇气更为重要。前次陪都空战,我们三十架战机与十三架“零式”交战。我们虽打下六架倭机,却被倭机击落了二十七架,唉……这是中国空军损失最大的一次!”
游、方二人都不开口。
他又道:“开战以来,我们东工学生牺牲的,我所知道的有五个。”他然后一一说出了五人的名字和届别,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游慎敏亦觉酸鼻,却道:“赵芸,这是东工的光荣呀!”
赵芸便挺起了胸膛:“校长说得对!”
方止戈道:“现在国际增援日增。目前,滇缅公路运输虽被敌野蛮摧毁,驼峰航线仍越过千山万水,将军需品源源不断运往中国,这极大增强了中国的力量。倭军的末日,很快就会到来!”
赵芸道:“但是在黎明之前,陪都和大后方,还会遭受狂轰滥炸。倭军的零式飞机,万分嚣张,只要有它护航,我们战机很难升空。唉,令人羞耻的是,空袭中不仅民众要跑警报,我机也要低飞盘旋在群山间跑警报,遇到零式机只能躲闪。
“这不光令飞行员,在手膀上刺下‘耻辱’和‘雪耻’字样,连我们地勤人员,都觉愤郁之气难伸!校长,方博士,你们请看——”
赵芸撩起右臂衣袖,二人一看刺着“战死”二字,都轻轻叫声“呀!”
这时漱玉和杜芊走了过来,赵芸赶快就把衣服穿好了。
杜芊已经看见,走拢说:“赵芸!我早晓得你手膀上刺的字,对我一直遮遮掩掩的,说怕我哭。现在校长和方博士都看了,我也要看,我不会哭。”
赵芸便又撩起衣袖。
满月酒
春天里,杜芊顺利产下个儿子,一家人欢天喜地。
此前,世界战场上已穷途末路的日军像回光返照,连续轰炸陪都。军服厂遭倭机野蛮轰炸,几乎被夷成平地,幸好人员躲在防空洞里,大都平安。
鹿回头小镇也遭此劫。当时杜芊怀孕两个月,谢娘在距空军机场不远的一处山沟里,买了幢农家小院,带杜芊在那里住下。
漱玉因长期无杜芊的音讯,去通远门茶社打听,始知她和谢娘在山里住着呢,始稍放心。
到杜芊行动不便时,女婿催促着进城。谢娘意思,山里也有产婆,可是犟不过女婿,便雇乘滑竿,将杜芊送进城,谢娘身上并揣着城里买房的钱。
可杜成夫妇岂肯让女儿进了城又住别处呢,而且清风茶社的家距防空洞近,这个防空洞又最安全,杜芊就在家里住下了。
谢娘因杜芊既挨着自己的亲娘,自己像成了多余。且清风茶社地方也不宽,就走了,算到杜芊快生产时再来。她虽有麻柳村、鹿回头等去处,想来想去还是回到山沟里那处农家去了,挨女婿近。
等婴儿过了满月,谢娘在清风茶社又想叫乘滑竿,还将杜芊母子带走。杜江氏先也同意,可杜成、虎子两个义勇消防队员不愿意,没把倭机轰炸放在眼里。
杜江氏便对谢娘说:“娃儿才满月,芊芊也吹不得风,等娃儿大点吧!”
这天上午,婴儿在屋里大声啼哭。
外面一些茶客听见了,做桐油生意的杨成久问虎子:“听说娃儿老汉是空军?”(口语父亲叫老汉)
虎子只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