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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亮笑笑:“秋霞咋说?”
秋霞笑道:“她乱说!你快走!你快走!”蹲下把沟里的水拨到钱亮脸上。
秋霞遂让抱娃儿的林芬走前面,伤感之潮一下将浅薄甚至可说是装出来的一点笑容冲刷净尽,一脸忧郁地去折沟边嫩黄的柳条儿,折一把捏着。
浪子和小和尚已到了对岸河边。小和尚说:“你游过去,我就在这边,看得远,有情况我喊你。”
浪子却迟迟没有脱衣,他翘首彼岸,“呜——”轻轻一声长啸,开口唱道:“江湖飘零十几载,妻呀,我只盼与你西窗共剪烛……”
嗓声清越颤动,岸边芦苇似箫管,水波似琴弦,伴送渡水而去。
小和尚虽只听清了“妻呀”二字,但浪子心弦的弹奏,是天然会触动他的心弦、他的神经的呀,他说:“正勇,你有老婆娃儿,为了李丽华的事情……你都还是要去?”
“你怕?”
“我怕锤子,说你!”
“嗨,钱亮说老猿是座山,说得好,你觉不觉得?”
“觉得啥子?”
秋霞站在岸边,背后是晃荡的芦苇丛。浪子几声京戏像温馨冰凉的手指在她心上抚摸,心都抖起来了。
她看着浪子游过来,她心里不由在喊:“浪子,你做啥,你还要做些啥!几年前你逗得渡船跟着你撵,那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两角船钱。那现在呢?你还是为了争一口气呀?你还是为了争别的什么呢?”
她鼻子一酸,打主意劝他还是回那里去。这时浪子向她跑来了,她赶快迎上去。
她见浪子步履如飞,像是充满做父亲的自豪感,充满对妻子的感激,噢原来如此,这才是他今天要跑出来的原因哪,他跑出来就是要做个普通的父亲和丈夫,尽管有可能事与愿违,但这是他的天性,唉我怎么办哪?
浪子水中就看见妻子艳若晚霞,像从水中升起的,像水变的,像观音、水仙。
秋霞扑进他怀里又哭又笑。他问:“你一个人来的?我本来,还想看一眼女儿。”
“下次吧,今天这种情况,咋可能?”秋霞故意说。
“下次……”不意浪子竟像有很深的失落之感。
“逗你的,噢,天要黑了!女儿在那边,林芬抱着的,还有钱亮,林芬说让我们先亲热一会……”秋霞眼波已变得梦幻迷茫,指了指那边的芦苇荡。
林芬抱着婴儿钻出来了,浪子小跑迎过去。他嘴唇遍布在女儿小脸上,秋霞看他样子就像要把女儿吞了,找从哪里下口。
林芬:“浪子,好了,你快点走。”顿了一顿,与秋霞对望一下,说出了秋霞始终没说的话:“秋霞希望你还是回去,又没犯多大个事。你放心,秋霞母女两个,还有我,有长江呢!”
赶快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