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自己不这么做,一旦儿子被抓住,到时候自己也跑不了。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似乎也是毋庸置疑的。
怎么办?怎么办?
王唯庸慌了,全然不知所措。
“大人?”师爷道,“要不再让人去找找?”
“找!悄悄的找,务必把公子找到!他伤了胳膊……你去各大医馆里瞧瞧,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记得,不许惊动东厂的人,不要跟钦差卫队硬碰硬。”王唯庸抬步就朝着书房去了。
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的儿子。这乌纱帽丢了也就丢了,唯独这儿子,可不能没了。他们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哪知刚关上书房的房门,身后便传来幽幽的声音,“知府大人,大难临头,您是想保儿子还是保您脑袋上的乌纱帽呢?”
王唯庸心惊,险些瘫软在地,所幸快扶住了门面,“你、你是什么人?”
幽暗的屋子里,有一道黑影坐在书桌前,就这么慵慵懒懒的,靠在王唯庸的座椅上。一双黑黢黢的眸,泛着幽幽之色,若暗夜里的鬼火。
“我是什么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府大人该清楚,你儿子是什么人,你自己又是什么人。”那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身为知府大人,朝廷命官,云华州的父母官,竟然知法犯法,不知该当何罪?”
“你胡言乱语什么?”王唯庸厉喝。
“知府大人不妨再嚷嚷几声,能让外头的人都听到,知府大人的儿子到底干了些什么。”那人的口吻里透着嘲讽的笑意,“这一次的瘟疫事件,知府大人觉得,贵公子该承担多少责任呢?”
“当然,如果知府大人觉得,子不教父之过,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知府大人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若大人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唯庸气息急促,“你、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
“我是谁?我便是这瘟疫事件的万千冤魂,如今是来找知府大人要个公道,而后——追魂索命的。”黑暗中,有低哑的笑声。
王唯庸颤颤巍巍的走向桌案,伸手想要点灯,却听得那人笑道,“知府大人还是别点灯了,看得太清楚,只怕死得更快。”
音落,王唯庸手一颤,火折子当下落在了桌案上。他回眸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身影,“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怎样?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本府什么都不怕。”
“是吗?知府大人什么都不怕?”那人揶揄轻笑,“那么东厂诏狱里的一百零八种刑法呢?知府大人也无畏无惧吗?你就不怕,贵公子会进了东厂,然后生不如死的在里头嘶喊着,父亲救我吗?”
“住口!”王唯庸怎能不害怕,“你有话就直说,不必再恫吓。”
“好!”那人起身,“知府大人快人快语,那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些狗腿子不必找了,王少钧在我们手里。”
“什么?”王唯庸骇然,“你们把我儿子怎样了?”
“怎样?”那人笑道,“是贵公子自己求着我们,把他带走的,我们还能把他怎样呢?好吃好喝的待着,还帮着王公子把伤养好,这般待遇,知府大人还不满意吗?”
王唯庸听得儿子安然无恙,心里头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拧了眉,“那你这次过来,是想干什么?”
“知府大人这话说的,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能干什么呢?当然是携手合作了。”那人轻叹一声,“瞧瞧外头,如今的平临城,可谓是一片狼藉,知府大人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您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为所欲为?最后把你们父子,逼上了绝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唯庸也不是傻子,听出了异样的感觉。
那人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替知府大人不平。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距离云华州何止千里之遥,山高皇帝远啊!”
王唯庸心头一震,面露惧色,“你是说、你是说——”
“知府大人英明一世,怎么可以糊涂一时呢?脑子不清楚,心里不明白,是会要贵公子性命的!”那人轻叹一声,“知府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你这是要我、要我杀了穆百里?”这话刚出口,穆百里已经腿软跌坐在凳子上,“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外界传闻,穆百里武功高深,别说是杀他,便是靠近他已是难事。你这个提议,怕是不可能实现。”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光明正大的自然杀不了,但如果——”那人顿了顿,笑得凉薄,“知府大人不妨动动脑子。”
王唯庸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做不到!谁都杀不了穆百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知府大人还在犹豫,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人嗤笑,“如果你知道,当初见着的礼部尚书赵大人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礼部尚书赵大人,已经深入百姓,取得了贵公子拿活人炼蛊而导致瘟疫爆的罪证。”
“知府大人,你觉得如果赵无忧把罪证往皇帝跟前这么一递,会有什么后果?你王家到时候别说保住独苗,恐怕就是你们的九族,都会被一纸圣谕,诛杀得干干净净。”
王唯庸的身子抖如筛糠,黑暗中他想倒杯水,可拿着杯子的手不断的颤抖着,“不可能!赵大人不是在驿馆里吗?赵家跟东厂惯来不睦,所以我给赵无忧送了女人,他如今沉迷女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深入百姓呢?你少唬我!”
“哼,沉迷女色?”那人笑得何其讽刺,“王唯庸,赵无忧执掌礼部尚书,掌管教坊司,他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还在乎你送的那几个风月女子?你那些女子,早就见了阎王爷,这会都已经轮回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