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与云筝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无忧皱眉阖眼的姿态,当下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云筝快一步冲到赵无忧跟前,眸色担虑,“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丞相他说了什么,公子你的样子——”
“公子?”素兮低低的喊着,“没事吧?”
赵无忧无力的抬了一下眼皮,继而苦笑两声,仍是不说话。她深吸一口气靠在软垫处,睁着一双眼睛去看床顶,冷漠疏离的姿态,让云筝与素兮莫名的心慌。
她们很少见到赵无忧这般模样,带着少许无可奈何的心灰意冷。
“我想我娘了。”赵无忧翻个身背对着她们,对于凤阳郡主一事,终是只字未提。
如今是皇帝口谕,离圣旨落下还有一段时间,她得好好的盘算盘算,该怎么才能让爹改变主意,为她抗旨拒婚呢?她又不是那种自怨自艾之人,想这世间之事总归都有解决的法子。
然则凭她一人之力怕是有些困难,毕竟那头是皇帝、齐攸王和丞相,不管是哪一个跳出来,都得压她一头,她确实没有半点胜算。
该怎么办呢?
素兮与云筝自然不知生何事,只能行了礼暂且退出去,徒留下赵无忧一人苦思冥想。她是真没想到齐攸王萧容会真的请旨赐婚,原以为不过说说罢了,原以为父亲会断然拒绝,毕竟她这女儿身的身份着实见不得人。
现在,所有的没想到眼见着都要变成了板上钉钉,赵无忧心里是慌乱的,脑子是清醒的。
她得好好想想,从哪儿入手才好?
蓦地,她突然坐起身来。
若这世上再无凤阳郡主,那此事不就结了吗?
眸色无温,赵无忧轻咳两声,只不过这凤阳郡主怕是没这么好对付。她能想到这一层,那萧容那个老狐狸岂能忽视,想来对凤阳郡主必定多重保护。
在婚嫁之前,萧容一定不会让凤阳郡主有事。
这事儿得好好的安排安排才好,免得到时候反倒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外头传来云筝的声音,“公子,温大夫来了。”
赵无忧一愣,“进来!”
温故疾步进门,“简衍醒了。”俄而担心的望着她,“你没事吧?”
赵无忧轻咳两声下了床榻,脚下有些疲软,倒也能撑得住,“去看看。”
药庐内,简衍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温故说伤及后脑勺,所以脑子暂时不会太清醒。由此可见,当时云筝下手有多狠。
赵无忧进去的时候,简衍已经坐起身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这副神情,带着少许恍惚过后的痴傻。便是见到赵无忧时,简衍的脸上依旧是这副反应迟钝的神色,一时间便是赵无忧也难辨真假。
“怎么回事?”赵无忧冷了眉目。
温故轻叹一声,“伤得不轻,是故现在只能等等看。”
“等什么?”赵无忧凝眉。
素兮愣了愣,“他不会一辈子都这般痴傻吧?”难不成云筝这一花瓶下去,就把好好的一个人打成了傻子?早不傻晚不傻,偏偏这般巧合,现在傻了?
思及此处,素兮狐疑的望着默不作声的赵无忧,屋子里当下安静下来。一个两个都在等着赵无忧的决定,毕竟这简衍的身份也是个障碍。且不说是赵无忧的小,退一步讲,他还是工部尚书的儿子。
前不久简为忠还协助赵无忧完成了瀛渠清淤的大工程,惹皇帝器重而扳倒了国公府。简衍又是简为忠的独子,若是他有所闪失,只怕简为忠不会善罢甘休。
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是朝廷的尚书。
是故就算要惩处简衍,也得有所分寸。
“公子!”云筝跪地磕头,“是奴婢失了分寸,一切祸事都是奴婢所为,请公子将奴婢交付简大人处置。要杀要剐,奴婢一人承担,绝不会连累公子。”
“你是尚书府出去的奴才,你觉得若是简衍出了事,杀了你剐了你,便不会连累尚书府了吗?”赵无忧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简衍,眉目渐冷,“你想得太简单了。”
“公子?”云筝骇然。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赵无忧什么也没说,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了简衍的身边,与他并肩坐在床沿处。
见状,素兮扶起云筝,拽着温故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合上,赵无忧低头苦笑两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你我原有的情义也都散了。在我这十数年的岁月里,一直都有你的存在。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曾经以为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伤害我,唯独你不会。”
“就算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也会奋不顾身。事实上,我一直都觉得这世上最可信的人便是你,我信你重你也喜欢你。可是——为什么走着走着,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不再是你心目中的合欢,你也不再是最初的简衍。我们都变了,人变了心也跟着变,再也回不去最初,再也回不去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无忧扭头看着他,“昨夜那件事,我权当是你喝醉了,不会追究。但你也该清楚,我并非仁善之人,我纵你一次绝不会纵你第二次。此番送你回去,还望你好自为之,别在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否则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照杀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