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请来三名大厨,杀牛宰猪。三尺长的肥鲤草鱼胖头鲢腌了几缸,屠鸡宰鸭不必细数,过年的架势比刘菊妹成亲更忙碌。
年前三天炸丸子煎酥肉烹煮扣肉弄得满圩子香气四溢,惹得路人舌下生津,吞咽口水。
年三十剪窗花贴对联,年夜饭东家和佃户齐集前院,一时间刘家大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开宴前按风俗去祠堂祭祀了祖宗和过世的孙枣花。
刘家昌已经去给母亲上过坟,烧过纸钱,此时跪在祠母亲牌位前,想起母亲临死前自己没见上一面,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他的悲痛引得刘菊妹的伤心,刘姓后辈跪地陪哭。
毛家人见此景,毛爷爷想起儿子毛朋,毛枣花想爸爸,枣花娘想丈夫,一家人沉浸于悲痛中。
倪瑞轩心想过年喜庆日子,全部人弄得哭哭啼啼有减时运,连忙来劝,好说歹说先将毛家劝停了,拉起家昌菊妹,各人这才止住伤心,6续围坐席前。
毛爷爷坐上位,刘少堂倪瑞轩分左右相陪。
倪瑞轩养得肥肥白白,举止温文尔雅,与从前判若两人。
毛爷爷虽也如两位东家穿簇新长袍马褂,脸膛仍透着乡人风吹日晒黧黑与粗糙。
刘少堂仍在病中,太师椅中围了一圈被子,担心他受凉。
开席前刘少堂举杯简短陈词,感谢毛家大恩大德。先敬毛朋兄弟在天之灵,又各敬毛爷爷、枣花娘。
倪瑞轩没敢让刘少堂喝,等他说完了抢在手中替他喝了。
众佃户纷纷来敬东家,祝东家健康长寿。
倪瑞轩一一替他喝了。
互相敬酒,这才开始热闹,
倪瑞轩喝了不少,不敢再喝,起身离坐,对大门外招招手。没有人注意他要做什么?只听“当”一声锣响,锣声清脆,有人手中的筷子被突如其来的锣声吓掉了,跌落地上,引来哈哈大笑。
当锣声鼓声密集的时候,看到服色鲜艳,脚踩细碎锣鼓点的戏班演员鱼贯而入。一位脸涂如猴腚的老妪冲席抱拳说:“先给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拜年,芦家湾戏班表演扬剧《秦少游与苏小妹》,现在开演。”
小铜锣“当当……”敲起来。
倪瑞轩雇戏班年三十唱戏,是悄悄进行的,瞒过了刘少堂,众人从惊愕中清醒,欢喜不已。
刘少堂兴奋之余拍手欢迎,对毛爷爷赞扬说:“我这女婿做事周到,这事连我也瞒了,给我惊喜,好。”
菊妹见爸爸开心,心里暖融融的,夸丈夫此举绝。
锣响过后,扬琴过门,秦少游苏小妹出场。
盈月见了,“哧”笑出声,倪瑞轩也忍不住笑了。
如果秦少游和苏小妹在世,看到妆画成如此模样,不气到吐血才怪。用两个人物来比喻可能较为让人明白。秦少游脸妆象门神,苏小妹象媒婆或巫婆。
秦少游亮相唱道:“独坐山头乱如麻,恨恼我爹娘做事差,从小替我排八字,把我送到碧桃寺。那一日下山看见了一个穿红挂绿的女娇娃,我就把心动,我好似鳌鱼脱下了金钩子,这么一摇一摆下山来。”
苏小妹唱道:“可怜我两眼汪汪,恨二老爹娘,年纪轻,大不该把我送入王庵堂。恨起来我要去投江,急起来我要高挂去悬梁,投江悬梁又恐误了女儿家年少好时光,倒不如下山寻个俊俏小才郎。”
……
刘少堂不时被戏班里小丑滑稽鬼脸逗得前仰后合。
席间,倪瑞轩再代表老爷挨桌敬酒,先长辈后平辈,杯来盏往,倪瑞轩喝了不少酒。刘家昌自回家,并没好好祝福姐姐,他端酒杯说祝姐姐姐夫白头偕老夫唱妇随。
酒到半酣,倪瑞轩无意中与盈月目光相触。见她手端酒杯无声点头,喝干杯中酒。倪瑞轩扫视众人,见无人注意,也端起杯子点点头喝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