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裴慢慢低头。
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曾经他和世上大多孩子一样依赖自己母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父母争吵次数越来越频繁的时候还是母亲教育他越来越严厉的时候?
黎思裴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样痛苦又窒息的日子持续了太多年,他早就忘了在哪里。
不过有些细节记得清楚———
比如他十七八岁了还装在卧室里的监控。
比如直到高中毕业才被他发现的手机里的定位系统。
再比如只要外出就会跟在他身后的裴玉的人。
裴玉亲手编制了一个巨大的笼子,把他装在里面。
当然————
被装在里面的人可能不止他。
黎思裴一直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死因,但真相和他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多年过去,他一直没有勇气戳破那层纸。
裴玉是个自控能力和伪装能力都极强的人,她的前溃转瞬即逝,不多时,便已收拾好了情绪。
她捡起那叠资料放到茶几上。
“你快三十三岁也不小了,婚姻问题尽快解决,我不想黎大的曾孙都出来了你这里还毫无动静。”
说完,她深吸口气,重新端起架子,又恢复成了不久前那个和蔼可亲的美貌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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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还有一件事。”裴玉看向助理。
助理又摸出一张精致的信封,在裴玉指示的眼神下,助理轻手轻脚地把信封放在那叠资料上面。
“这是卡崔娜家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你爸的画作为压轴拍卖,我觉得你应该想去。”
裴玉带着几个助理浩浩荡荡地离开,可室内压抑的气氛始终没有得到缓解,阮馨和李知轩手脚无措地站在边上大眼瞪小眼。
半晌,阮馨讷“三爷……”
黎思裴单手扶额,手掌遮住他的眼睛,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没有丝毫表情,他的语气同样冷淡:“你们都回去吧。”
阮馨和李知轩都不敢再说什么,低应一声,随即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门。
窗户紧闭的客厅里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没流动了,黎思裴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他宛若一尊雕塑,麻木的手脚没有一点可支配的力气。
直到衣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终于摆脱某种桎梏,重获力气的手依然有些疲软,但足以让他拿出手机。
是米昭打来的电话。
接通电话,米昭清朗的声音如今晚的细风般吹在耳畔:“瞎,你可算接电话了,给你发好多条微信都不回,我还以为你又生气———”
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米昭连忙转移话题,“没什么,都快十二点了,你的事忙完了吗?”
黎思裴没有说话,手指抓紧扶手。
“黎思裴?”米昭喊道,“哈喽?”
落地窗里映出黎思裴的身影,他转头看去,发现自己嘴角微勾,眉眼间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加深的笑意。
他没忍住笑出声。
米昭:“?”
另一边,米昭在宿舍楼下停住脚步,听着电话里黎思裴的笑声,明明声音好听,却叫他硬是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刚才他先回了寝室一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寝室拨通黎思裴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