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荣提着灯笼,“我陪着你一起去,你没有走过夜路。”
又训斥后面的师弟,“你们闹的,她最不抗劲儿,下次悠着点儿,今儿是我们没有规矩,被罚了也是应该的,明日起便上工了,师傅不在也不能丢了脸面,都消停心思。”
拿着自己手套儿出来,“这个给你!”
扶桑心里有些感动,出了府门果真寒风阵阵,凄风厉嚎,夜路走几步,不怕鬼也要敬三分。
她跟小荣两个人梗着脖子走,不敢松气儿,怕心里热乎气散没有了,都是屏住了。
“灯给我提一会儿,你暖暖手。”扶桑接过来羊角灯,给小荣推开,“这算什么,你是打算盘的手,以后写字儿记账,金贵着呢,你小荣哥我啊,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命。”
他说的风流潇洒,自有一番破罐子破摔的哀情,扶桑仰着脸,看小荣比自己高一个头,她想说点什么,但是自己又是个女的不大方便,便安慰他,“等你以后啊,我给你养老,我要是没有了,要我孩子给你养老送终,必定不要你坟头致比别人少一张。”
小荣瞪大了眼睛,牙齿冻的有些酸,虽然扶桑骂三少爷的时候多,但是他觉得,这人也挺没眼力劲的,有些安慰,但不多。
看扶桑无知无觉,继续缩着脖子,头上的困秋帽儿快盖起来眼睛了,“我用不着你,到时候我收几个干儿子。”
“干儿子不知根知底儿的,哪里有我贴心,”扶桑是真心实意,“小荣哥,我记着你的好呢,咱俩一块儿长大,比亲兄弟差不了多少。”
小荣心里一阵暖,俩人一路上嘴贫,还唱了一段儿武家坡壮胆儿,等见着大太太的时候,却怂了胆儿。
大太太好大的火气,“他还有脸叫你来,一来我娘家就不痛快,我哪回不是好声好气请着他来的,每次来了他都给我摆个脸色看,人家说继母难为,我是伯母难做。”
又怪他们两个,“你们也老实,他教你们来你们就来了,就不能说一句教他自己来,给我摆一摆架子?”
破五回娘家的好日子,宋旸谷跟翁家几个同龄人吃席,吃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也见了翁家大爷的女儿翁偶霓,谁知道饭后不过一会儿人便不见了。
大太太心里结结实实的,过够够的,这一次啊,她就不回去了,家里老爷要去班房,一应开支没有她,你们自过日子去吧。
她极明媚的相貌,生气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有精神,五官自有一股子狠劲儿,“你们自回去吧,就说我在娘家多住一段日子,府里面有什么短缺的,先支应着吧。”
扶桑心里就是一跳,破五之后,是要开印的,各处都要开张,她们府里也是封笔到初五,初六一早合该放鞭炮,账房处用印走账。
太太不回去主持,他们账房的人就不能开印,扶桑知道她要拿捏人,拿捏不住就想找不痛快,不敢替宋旸谷周旋,只请示,“按理太太您合该歇口气儿,过年全靠您一个人操持,各处钱粮都得您过目,咱们才体面地长了一岁。”
“只是正月初八顺星夜,府里面散灯花,库房里面的香油还要再清盘一遍。”
大太太看她,“不必了,府里去年夏天不是刚趁着便宜采买,短不了香油用。”
扶桑点头,“太太,香油时间长了便陈了,下面有渣滓得重新过滤一遍再称重入册,然后再分派给各处,今年刘先生去了山西,他家里是要人送去的。”
刘先生在外面奔波,他家里过节自然是府里照应的,对幕僚心腹,大老爷上心,太太便也要上心,库房清点去损耗,这都是要入账的。
大太太瞧着她,“真是个好算盘,只是我不想回去,你说有什么好法子呢?”
你提出来问题,那就得给我解决问题。
扶桑在屋子里,脊背上是湿透的内衬,走路上热的,里面热外面冷,这会儿热屋子里面,便外面热里面冷了,一阵一阵地发痒,“我愚钝,没什么好法子,只是账房要求合印才能领东西,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你可真是个机灵人,记着你说的话,回吧。”明儿一早,府里头一件事儿,宋旸谷便要带着节礼去拜访师傅,这府里的节礼没有她的印,账房那边不能走账,库房就开不了。
她怎么着,也要耗到初七去!
你处处给我没脸,我又何必给你处处方便呢,有本事就找你伯父去,她看准了宋旸谷这人傲气,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找宋遵理告状。
搭上宋家八辈子的脸,他也干不出这样斤斤计较告伯母状的难看事儿来。
宋旸谷听扶桑传话儿,他夜里还不睡呢,精神的很,据说时常夜里看书到鸡鸣,扶桑又困又累,回话的时候觉得嘴皮子都是木的。
她的脸给风吹的,红肿了一片了,有些发紫,还得在这里挨他一顿挤兑,“我知道了,你们太太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