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也把杯子举起来感慨地说:“金尽壮士无颜色,你又怎能怪那些俗人为它作尽恭敬呢!”
陈金城出身膏梁,当然无法领略到这份感慨的意境,所以他仰头把酒一口喝干说:“不提这些丧气事,喝酒要紧。”
说完向书生照杯摧饮,书生也微微一笑把酒干了。
觥筹交错,一壶酒尽得很快,堂倌赶忙又暖上一壶,话也慢慢地谈开了。
书生谈锋甚健、琴、棋、诗、书、画、乃甚于天文地理,似乎莫不精娴。
陈金城虽然自小即受业宿儒,自负倚马才华,却也不免口为之结,惟独谈论到技击,书生似乎一窍不通,可是他偏表示心仪虬髯客,红线女之流,言下对陈金城能承传绝艺,不胜钦慕。
陈金城自是谦逊一番,宾主间各有所长,互相推赞,非常融洽。
正在谈笑甚欢之际,堂倌又引着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文士上来,衣着到也平常,只是相貌清异,具有一种飘洒出尘的气慨,在两人的旁边拣了一副座头,要了几味菜,一壶酒,自管独酌起来。
陈金城因为这酒楼名气很大,来往的客人很多,这个文士除了目光精逾常人,其他并无甚起眼之处,故而只望了他一下,依然与书生热烈欢饮,未曾多加理会。
可是这文人却作怪,喝了几口酒后,忽而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凶神照命,还在吃喝得快活,作死,作死!”
陈金城听了一怔,忙把头转向他望去,只见他用手在菜上一抓,捉住一只苍蝇,愤恨地摔在地下,才知道他原来是骂苍蝇,心下暗笑自己多心,回过头来刚要想挟一块菜,就听得楼梯咚咚直震,一左一右上来了两个面貌狰狞的汉子。
左边的年岁约莫三十五六,左颊有一条七八分长的紫色疤痕。
右边的比较年轻,二人面貌十分相似,衣着华丽。
上得楼来先朝自己狠狠地盯了一眼,那目光凌厉狠毒,心中不觉一凛,暗忖这二人外相凶恶,太阳穴坟起,分明是武功极有火候,自己与他们素未谋面,这等看我做什么?肚里在寻思,看书生神色自若,倒也不便表露。
二人也拣了一张邻近的桌子坐下。
堂倌已带笑过去招呼道:“二位爷是否喝酒?”
年轻的汉子把眼一瞪:“妈的,不喝酒上酒楼来干什么。”
堂惟一听,心说这两位客人倒是和气得紧,口头还是唯唯的道:“是!是!怪小的多嘴,二位爷点什么菜?”
脸上有疤痕的汉子用手朝陈金城桌上一指:“那儿吃什么,给咱们照样也来上一份。”
堂倌答应关照厨房去了。
陈金城心中想:“这不是明着找碴子,天下那有这样点菜法。”
没有想到书生却朗朗地笑道:“陈兄果然是会家,连点的菜都有人起而效尤,今日得会,幸甚!幸甚!”
陈金城听了只有摇头的份儿,心说:“倒底读书人的阅历差,连人家故意找麻烦都看不出。”
本来想过去问个明白的,伹记起老父不许自己多事,只好罢了,也不向书生解释,只是拿起筷子向他让菜,把事情就带过了。
不一会儿,堂倌把酒菜送来,刚要替二个汉子执壶倒酒,却被那年轻的一把夺过,冷冷地道:“老爷们一样花钱,怎么招待却有个厚薄,那两个小兔崽子呢!叫他们来侍候!”
堂倌一看他脸板得死死的,也不敢得罪他,忙诺诺连声退下,把先前那两个孩子叫来,低声地嘱咐了几句。
孩子点着头过来了,先满脸堆笑地屈膝蹲腿:“请二位老爷大安。”
然后持壶斟酒,恭身退后道:“二位老爷请用酒!”
汉子们这才哈哈大笑地端酒一饮而尽。
酒过数巡,两童始终执礼甚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