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陵一听骑鲸客竟纠合这么多的高手来对付自己,不由心中暗惊,心想亏得无意中结识了独醉生,否则英雄难敌人多,纵有一身本事,恐怕也得落个埋骨荒山。寝宫在望,独醉生为避形迹,故意找些不着边际的话来说。
二人穿过禁卫森严的寝宫门,老远就可以看见在白玉的地上铺着不少绣毡,骑鲸客夫妇,门下五龙堂主,及铃木、小男次郎、龟山等人都在场。
见独醉生陪着欧阳子陵进来,大家都站起身来,让他在骑鲸客的身旁坐定。天外玉龙眼扫四方,目光接触到于钧,这坦诚的汉子有着一层愧色,欧阳子陵在心中微微叹息,可惜他的明珠暗投,侍儿献罢香茗退下。
少年侠士干脆装着不知情的问道:“辱承岛主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骑鲸客目珠一转,徐徐的理着他的虬髯道:“大侠饱读诗书,当知唐有红拂传!”
欧阳子陵闻言知意,笑着道:“风尘三侠,千古佳话,岛主雄才盖世,正是虬髯客一流人物。”
骑鲸客掀髯长笑道:“大侠过奖,虬髯客当世之雄,敞人自知不如,而心向往焉!”他见大家都没有接腔,乃继续往下说道:“虬髯客遇李靖,乃知世有明主,不与李世民争天下,反倾囊助李靖成事,自往海外称王。今天纷乱,正豪杰奋起之秋,大侠秉绝世之才,将相无种,若有意问鼎,在下亦不愿让虬髯客专美于前,当倾全力以为后援,盖不惟君择臣,臣亦择君耳。”
骑鲸客这番话一出,除了欧阳子陵、独醉生脑筋较为灵活的人外,莫不大吃一惊,因为这完全是出乎意外,与他们的预谋不合。
天外玉龙心中暗笑道:“好家伙,明明是你自己心向神往的事,却往我的头上推,我要是真答应了,怕你不急得跳起来,可是我又怎能够答应呢?”
当下站起来谦谢道:“岛主盛情,高谊云深,然念欧阳子陵一介书生,略谱技击,既无经天纬地之才,亦无衣带紫之志,此番前来,仅为乞取紫贝以全武林数十侠义之命,若蒙见阳,铭感五内,舍此别无祈求。”
骑鲸客依然不动声色地道:“紫贝的事简单,何时大侠离岛当可奉上,只是方才听大侠一番表白,只见大侠志在林泉,胸怀高介,然则以敝人钝才,倒颇有志于保生民,领社稷,逐鹿中原,大侠是否认为太狂妄一点呢?”
欧阳子陵见他如此相询,一时倒不知该如何答覆。良久他才道:“欧阳子陵虽曾禀圣贤遗训,倒并不是愚忠之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以岛主雄才大略,当然是一代王者之选,不过愚意以为岛主能在此海外,傲啸湖山,逍遥自在,何必一定去牵入名利争夺之场。况当今之主虽无大志,史可法、张名振等可称名臣,岛主真要抱济世之宏愿,又何必一定要跻身帝王之列呢!”
欧阳子陵以为这样总算把话讲得够婉转了,而且自己的意思也表现得够明显了。然而骑鲸客的真正目的尚未表明,又岂肯就此罢休,是以哈哈一笑道:“大侠既然认为敝人尚可一为,那你其他的意思可就错了。
福王昏庸,桂王懦弱,皆非兴国之君,通古斯人虎视耽耽于关东,史阁部有谋无勇秦良玉一介女流,张名振粮饷不全,马士英、阮大鍼之流当朝弄权,朱明气数已尽,覆亡乃旦夕间事,敞人以海外数十年之经营,联络得五湖四海武林朋友何下万余众,况一旦义旗举起,闻风响应者,犹在不计其数。
所憾,少如大侠之流的将才耳,何妨一匡在下成事—,亦庶几免湖山落异族之手耳,大侠于意云何?”
骑鲸客终于明白的说出了他的来意,尽管他的道理完全是胡说八道,可是他分析的现势却是事实。
欧阳子陵心忧国难,故以对后面那番话根本没在意听,直到全宫的人都把眼睛注定他时,他才警觉过来。
他略一定神起立拱手道:“子陵身无食肉相,与贵富无缘,此生只合老死江湖,而且匹夫之才也不堪当将任,岛主旄下能人甚多,岂在乎一个欧阳子陵呢!”
骑鲸客怪眼一翻道:“那么大侠是一定不肯屈就了?”
欧阳子陵见他声音已失去了那种伪装的平和,遂也抗声道:“夙志所限,碍难从命!”
骑鲸客再把声音加重道:“那么你不要紫贝了,也不要那些跟你上点苍山而冤枉送命的朋友了。他们也许都有着妻儿老小,就因为你一个人的固执而令那么多人痛苦,你还配谈什么道义,说什么天下第一?”
这几句话像一把利刀,深深刺进少年侠士的心里。
他愤怒地大叫道:“欧阳子陵行事,但求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们对道义的看法未必尽如岛主,是非自有公论,欧阳子陵不想饶舌,岛主假如无其他见教,恕我要告退了。”
骑鲸客哈哈大笑道:“我这璇珠岛上的寝宫,岂是随便任人出入之地?”
天外玉龙剑眉一竖,朗然道:“欧阳子陵奉召而来,依礼告退,未失江湖礼数,但不知岛主藉何故留难?”
说罢抬手按剑,他早得独醉生警告,知道不可能轻易脱身,所以一看说翻了脸,已在准备暗算。
果然刚把手摸上剑柄,就闻得脑后有金刀劈风之声,侧身劈过,却看出偷袭者乃是扶桑剑士之一的小男次郎。
欧阳子陵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们东瀛剑法中,好像没有这样不声不响的一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