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抱膝坐在摇晃不止的狭小空间里,回想着昨晚做的梦。
梦境已经淡化的像一缕缕青烟,用力去抓,它们消散得更快了,盘桓在心间的余韵告诉她,那是个极好的梦。连那点感想也像风从心间飞走后,钟清怅然地回归了现实。
她的身边是十几个缩成一团低低哭泣的小女孩们。
许是女孩们哭泣的声音太大,车门被大力地拍打了几下,外面传来男人恶声恶气的喝骂声。
“哭哭哭,都哭一路了,谁再敢发出声音,我现在就抓出来吃肉!”
女孩们吓得惊叫一声然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钟清一左一右靠过来两个女孩,大家尽力缩在一起,每张小脸上都是对未来的恐惧。
被他们传染的,钟清流干的泪又有汹涌的趋势,赶紧缩得更小一团,她想回家了,想娘亲和阿姐。
想到亲人,她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因为太难过哭出声。
四岁的她想不明白生活为什么能这么艰难。
明明不久前她还能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漫山遍野采蘑菇掏鸟蛋,每天开开心心。娘亲说等她长大了给她说一门好亲事,阿姐假装不高兴地说娘亲偏心,爹爹会给她从集市上带饴糖吃。
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开心的时候,一个月前村里的大人们都慌张地哭泣起来,她只知道打仗了,谁和谁打她都不知道,接着她再也没有小床睡了,也没有好吃的,爹娘阿姐带着她跟着村里人一起逃出了她生活了四年的村子。
路上每天都有死人,她家的食物越来越少,她每天都吃不饱,好在她似乎很擅长挨饿,并没有饿得去吃树皮啃土,然后变成大肚子死在路边。
她看着日渐消瘦的阿姐和娘亲,还有一下子老得和村长一样的爹爹,她都没有和别的小孩子一样哭着要吃的呢。
但是娘亲还是每晚摸着她枯黄的头发流泪。
没多久,爹爹瘦成了一张皮,有时候爹爹看着她的眼光泛着绿光,她好害怕,她知道她的小伙伴们好多都被大人吃掉了,她怕爹爹把她换出去,每天挨着娘亲不撒手。
后来娘亲生病了,爹爹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一趟。
等爹爹一走,娘亲忽然哭着看着她和阿姐冲她们挥手,阿姐于是牵着她的手,不顾她的哭喊带着她来到一个男人面前,跪着求他们带走她。
男人说了几句话就把阿姐拖进了窝棚里,她听见了阿姐在哭,她想去救阿姐,可是她饿得手软脚软一点用都没有,没一会儿就被人踩在地上像只小乌龟翻不了身。
阿姐在里面哭,她在外面哭,哭到没力气后,阿姐鼻青脸肿的出来了。
然后紧紧抱着她哭,她现在都记得阿姐的话。
“清清,对不起,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一定,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怪娘亲,她也是为了保护你。”
“记住姐姐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完话,那个欺负了阿姐的男人扔给阿姐一小把谷子,阿姐抖着手去捡,她都没帮上忙就被男人提着扔到来了车厢里。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女孩了。
女孩们告诉她,她被卖了,再也见不到娘亲和阿姐了。
回忆到这,眼泪再克制不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