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爱人没有回应她,好似是这一天的工作太繁重,一到了安心的卧室就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佐伊不在意,细心为他拢了拢头发,随后起身,缓缓朝浴室赤足走去,步伐风雨飘摇,远不像回家时那样稳健。
热水供应早就停了,沐浴时佐伊抱着双臂徒劳取暖,很冷很冷,如又一次步入了大雨里。
可她没有颤抖,颤抖的原因从不是因为寒冷,而是不见他。
他就在卧室,她不怕了,哪怕他不理她。
今天佐伊洗的很快,随后她裹好浴巾走回卧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裙子,还是红色的。
然后她接了一盆水,重新跪坐在亚瑟·唐纳德身边,打湿毛巾,掀掉那块白布,解开他的衣服,细细为丈夫擦拭起身子来。
擦拭的很细心,很慢,如某种仪式。
他们沐浴在阳光下,时间变得无足轻重,佐伊湿漉漉的头发也渐渐被烘干了。
她想起那封信,他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他是嘱咐过的——洗过澡后,要记得烘干头发再睡。
“亚瑟,你看。”佐伊拧了下毛巾,撩起一缕长发送到他紧闭的双眼前,“烘干了的,我很听话呢。”
啊……可那是遗书。
没能得到回应,没有那句温柔的“真乖”和亲吻,于是她俯下身去主动吻他。
他不在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不能每天洗澡,他身上脏了的地方,她都擦干净了。
可有一点擦不掉,怎么都擦不掉……
“亚瑟……对不起哦。”
她微颤的指尖抚上他的脖颈,那里多了一圈狰狞的青黑。
“我擦不干净这里呀……对不起呀……”
“好疼吧?你该有多疼啊……”
“以前我疼的时候,你都是搂着我的,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原以为流干的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一颗颗温热的雨,穿过掩面的指缝,洒在他的脸上。
她听到自己的哭声,又听到恼人的蝉鸣,哽咽了一会,她慢慢安静下来,她不想他担心,以前还年轻的时候,他总说她是“小哭包”来着,每次都会宠溺地哄她。
可是没人哄她了,连蝉鸣都没有停,嘶哑依旧,不识氛围,宛如连篇累牍的嘲弄。
她又一次为他轻柔擦拭起身子来,小心翼翼避开了伤口,也不知是怕戳痛谁。
擦干净了,她从衣柜里找出他以前的衣服——衬衣、外套、西裤,开始慢慢的,一件件帮他换好。
末了,她为他围上一条围巾,遮挡好脖子以后,扶他坐起来,背靠着床边。
他坐着,垂着头,没有支撑就会倒下去。
于是她撑着他,抱着他,对他耳语:
“亚瑟,好了亚瑟……”
“洗好了,洗干净了。”
“还记得吗,复苏节那晚我梦到了一片花田,你离开前,说要陪我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