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战滚滚,而在众多杂末人看来,夏儿郎打仗的手段就仿佛一群恶狼在向角羚羊展示它们是如何捕猎、如何厮杀。
情不自禁,有人暗吞口水、尽力平复心脏的砰砰乱跳。炎炎伯手捻短须。看了一阵面上笑意渐浓,眼色满意,开口道:“夏离山,你家的尸煞儿郎还算不错,不过”说话时,转目望向远处白鸦城前软轿,当目光投过去,贵人面色微变,口中说话停顿:不知何时,夏家主人的轿帘放了下来。
上族贵人看得津津有味。杂末糖人闭轿小憩?
这得困成什么样。才敢如此大不敬。
听到了炎炎伯的声音,轿中糖人再度挑开软帘,面上有倦容眼中藏困意,被古族伯爵吵醒不得不应酬一般:“不过怎样?还请大人指教。”
不知是不是觉得和疯子发脾气不值得。炎炎侯并未发作。怒气一闪即逝。继续之前话题:“不过打完这一仗,你家的尸兵怕也折损得差不多了。”
受皮囊所限的恶人磨实力仍胜出玄股之敌,只是他们打杀得太凶猛太忘情。没调度没策应没阵法,一窝蜂、干脆‘哄抢’似的,好像晚了半步少杀个人天就塌了,只想杀人不顾自保,伤亡严重。
当然,被伤到的只是皮囊,恶人磨凶浑并未受伤,可外人如何看得出来。当知尸煞身上都有一道以身遮魂的法术,为苏景以阿骨王袍特意加持的,以小相柳的妖识辨查都看不出端倪。
糖人笑了笑:“夏离山为杀贼不吝生死,我如此,我家儿郎亦如是。”
一面七百凶尸,一面一千精锐加七千重兵,混战持续时间却并不长,燃香功夫过后,选孤城主力沦丧余勇溃逃,城主、将校等巴齐要人都遭斩杀,白鸦城前软轿旁的小相柳淡淡开口:“都回来吧。”
七百尸煞倒下六成有余,还能动的拖拽着同伴‘尸身’,摇摇晃晃回归来处,看他们行走、看他们神气,哪里有半分精锐军马的样子,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就是这群乌合之众,燃香屠戮十倍于己的敌人。
玄股城的军容在这重重冰城精兵中算不得最强,但至少也当得上流实力。
尸煞兵来到苏景面前,躬身施礼后未在停留,全都入城去了。
正戏未开锣,先上了一副‘报仇’戏码,古人伯爵笑着呼一口气:“夏离山啊,你不下轿,不行礼,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看过了猴子耍闹,炎炎伯的好兴致沉落,问不敬之罪。随他问话,身边一道刽人军分出大队,腾云驾向白鸦城催压而来。
“三百年,夏离山夜夜睡不安稳,”苏景稳坐轿中,不去看天上军马一眼,不是装出来的镇定,今天摆放面前的阵势确实不在阿骨王眼中:“每晚梦中,必有仙人到访,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好不快活,我与仙人称兄道弟,得他指点玄机,学他妙法奇术,再不能拜凡间富贵了。”
炎炎伯失笑:“何止晚上睡不安稳,你白天也在做梦吧,梦到仙人?你家仙人是哪个?”
“弟不言兄讳。”糖人应道,同时心念转动,那枚得自郎齐的青果在中土时就已经炼化全功,六耳归仙气意就此绽放,弥漫八方!
这就是苏景的‘凭证’。郎齐于此间有香火,贵为神祇,他的气意岂同反响,让前方众人自行领会,远胜苏景空口之言。
可炎炎伯以下,所有人皆无动于衷归仙气意,归仙能领受,这些‘凡夫俗子’却全然体会不到。这可是苏景未曾料到的,眨了眨眼睛、笑了。事出意料但也没什么,不能在杀猕世界装神弄鬼,那就让他们见见中土阳间的真君、中土阴世的冥王,请这些六耳爪牙见见货真价实的中土神鬼。
“且慢。”炎炎伯又摆了摆手,按住了正去缉拿苏景的刽人军,这位伯爵贵人想法多变,又改了主意,问苏景:“你要为驭皇帝效命?”
待苏景点头,炎炎伯再问:“就凭你剩下那不到三百尸煞,还能再打几场?”
“大人放心,尸兵仍有战力。”
“要为国家效力、为皇帝分忧是好事,但因何你白鸦城不入法印阵位?不进自己位置,又如何让比试有度、让甄选有方?”
苏景应道:“城中驱行法阵遭番人毁坏,能行至此处已是勉强,停下后再动不了了,未能及时入印位,大人见谅。”
跟着他又对小相柳吩咐了句什么,之后伸手敲了敲轿杠,四具抬轿尸煞起身迈步,扛着小轿向前走去,小相柳则双臂一振,两道长索自袖中倒飞而去,啪啪锐响中长索卷住白鸦城所在冰川,旋即青衣糖人也告迈步凭神力,拉起方圆近百里冰山,亦步亦趋跟于软轿之后,将白鸦城带入指定印位。
轰的一声,杂末乱,喧哗起。
放雪原,三百冰城无数人,可有猛士能与这青衣糖人比肩?天下皆知糖人身软力亏,这个青衣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更要紧的,虽夏家人并未明言,但任谁都看得出,青衣不过是个仆从伴当。
有仆如此,主人有当如何?
主人正坐在轿子里,抱怨着对方鼻子差劲,探不到青果流露的神仙气意;琢磨着如果青果始终都这么不好使,以后自己可该怎么去蒙人。此外他还想找个明白人问问,精兵、元帅之类到底怎样甄选,白鸦城的公文遗失,让苏景连这场大戏的规矩都不知晓,想要踏踏实实地向下演,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