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过去四天,如果定州境内的景军是收到庆聿恭战败的消息后撤,然后李景达再让人将军报送过来,这个时间显然不太可能。
陆沉道:“时间对不上。下午我和萧叔谈及此事,我们认为庆聿恭应该是早就有了此战会败的心理准备,所以才提前让定州的景军回撤。”
“既然他没有很高的胜算,为何非要与我军决战?”
“说到底无非是身不由己这四个字。”
陆沉将最后一口米饭咽下,起身再度盛饭,继续说道:“景国皇帝野心勃勃,既想一战打残我军占据江北大地,又想通过这一战尽可能削弱庆聿氏的力量,从而保证皇权更加稳固。因为他这种既要又要的想法,庆聿恭才会陷入泥潭,而且无法得到足够的支持,否则我军取胜的难度很高。”
林溪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觉得庆聿恭这次会是怎样的下场?”
陆沉稍稍思量,轻声道:“他会辞去南院元帅之职,景国朝廷里肯定会有很多人借此攻讦弹劾他,但是景帝不会听那些人的话,最多就是让庆聿恭卸下军职归府休养。”
林溪道:“可是你又说景帝一心想削弱庆聿氏的力量?”
陆沉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师姐看过两人角力吧?眼下景帝就是那個负责裁断胜负的人,庆聿恭是下场角力的一方,景军其他势力则是另一方。在这场大战之前,庆聿恭的表现远胜对手,如果让他赢了,他就具备挑战景帝的实力,所以他必须输。但是,倘若庆聿恭输得太惨太彻底,他的对手就会强大起来,那同样是景帝不想看到的局面。”
林溪沉吟道:“最终还是归于平衡二字?”
“所谓帝王心术,制衡就是最浅显的那一层。”陆沉眨眨眼道:“师姐一点就通,果然是天资聪颖。”
见他旧话重提,林溪忍俊不禁。
她隐约觉得陆沉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私下相处不像以前那样一本正经,但是又不会过分轻浮。
看着他略显笨拙的讨好之态,林溪暗觉有趣,继续岔开话题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趁势北伐?”
陆沉道:“虽然我也想一鼓作气,但是实际情况不容许。大军苦战半年急需休整,收复定州北部便是极限,再者后勤辎重也跟不上,朝廷需要休养生息。”
林溪颔首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便带着七星军回定州。”
齐军欲收复定州北部,对于七星帮来说是好事,毕竟这大半年来被景军封山,帮中老少的日子比较困难。
陆沉心生不舍。
他和林溪聚少离多,回想起来当初在宝台山那段时间何其难得,他们携手走过连绵群山,看遍山川如画,不用理会世间纷纷扰扰。
但他知道最好的喜欢不是将林溪绑在身边,宝台山里有她的家人,她有责任带着七星军骑兵回去赶走景军。
两人将碗筷收拾之后,陆沉泡了一壶茶,对林溪说道:“师姐,有没有兴致赏月?”
林溪自然不会拒绝。
陆沉不舍,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坐在廊下,一轮弯月悬挂在夜幕之上。
万籁俱静,偶有鸟虫鸣叫之声。
“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溪抬头望着月华,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弟,你和那位洛姑娘的故事,我大抵能够猜到,因为她对我说了你在沙州的经历。”
“虽说她尽量掩去了和你的交集,但她不是一个很擅长隐藏心事的人,言语之间不时会流露出对你的眷恋。”
“以我对伱的了解,如果你不喜欢她,肯定不会让她产生误会。既然你们相互有意,难道我会将她拒之门外?”
“若说我对此毫无芥蒂,这显然是一句假话,但我能够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