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简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点头道:“还是你了解我。父皇多半也看出这一点,所以那天他才会拖着病体来到秋山巷,特地警告我一番,又让秦正狠狠敲打了许家。”
说到这儿,他终于转头看着灰衣男子,问道:“许家应该恨我入骨吧?对吗,表哥?”
灰衣男子亦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却沧桑的面庞,正是许皇后的亲侄儿,许家这一辈的嫡长子许如清。
庆丰街刺杀案真相被李道彦当朝揭露,李云义判了一個流放三千里,李宗简则被褫夺王爵,仅仅保留一个奉国将军的宗室身份。
许如清则侥幸逃过一劫,主要还是天子看在许皇后的面上,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但是许家并未被轻轻放下,秦正遵照李端的旨意,在清查策动谋逆的四家门阀时,顺手清扫了一下许家的势力。
许如清喟然道:“许家人怎会记恨殿下?”
李宗简无言地笑了笑。
许如清继续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许家自会坦然承受,再者秦正下手很有分寸,虽然许家的很多产业被连根拔起,但是没有招来血光之灾,此乃大行皇帝的恩德。”
破财消灾,大抵如是。
李宗简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母后近来可好?”
许如清轻叹道:“娘娘十分悲痛,又担心殿下的安危,凤体欠安。”
李宗简双眼微眯,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让人转告母后,太子殿下素来谋定后动,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这一点极肖父皇,所以才能得到父皇的青睐。他不会做出刚刚登基就逼死亲弟弟的举动,在他完全掌握权柄之前,我不会有什么危险。请母后顾惜自身,平时在太子殿下面前莫要提起我的名字,更不必为我争取好处,只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便可。”
“是,殿下。”
许如清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李宗简淡淡道:“有话直说。”
许如清斟酌道:“那人又来联系我了。”
李宗简眼中泛起一抹冷厉的光芒,缓缓道:“同你说了什么?”
许如清回道:“还是像之前那次一样,并未涉及很隐秘的事情,只是有意与我拉近关系,又说能帮许家恢复些许元气。”
“倒也谨慎,这条线放得够长。”
李宗简思忖片刻,决断道:“他要给好处你就接着,不必急着将人往外推,只记着莫要轻易许诺。”
许如清点头道:“是,殿下。”
李宗简沉吟道:“往后你就不要再来这里了,虽然看守中有我们的人,但是次数多了难免会引人注意。眼下京中人人皆关注着皇宫,所以你才能如此轻松地进来,等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以他的谨慎绝对不会忽视这里。”
许如清恭敬地应下。
李宗简摆摆手,轻声道:“去吧,若有必要,我会让人联系你。”
“是,殿下保重。”
许如清躬身行礼,随即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雨幕之中,没有惊起半点涟漪。
雨一直在下。
凄迷的天色中,冷风呜咽如泣如诉。
李宗简抬头望天,眼中满是怅惘之色。
“父皇,您到死都不肯见儿臣一面,想必已经对儿臣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