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知杭的问话,陆昭忙回神,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勉强,坦言道:“此曲当是大家之作,清幽恬静慰人心灵,难得几回闻。”
“哦?既如此,你缘何带着些哀戚?”陆知杭放下筷子,问道。
陆昭沉吟了会,缓缓道:“这曲子前奏已是世间弦乐之极致,曲调让人感到清净闲适,我不由回想起儿时的光阴,再与如今的处境对比,自是黯然神伤。”
陆知杭叹了口气,这世道非大变革,又有几人能改呢?他将几个茶杯都挪至一旁,试探性问道:“倘若将此曲谱成琴谱献予学政大人,如何?”
“那未免太可惜了,好曲当配雅士。”陆昭不加思索道。
“只谈论音律一道,学政大人也算得上雅士。”陆知杭见陆昭对这曲子评价之高,当下就决定将其作贺礼送去了,今晚得快些把琴谱写出来才是。
翌日,日暮西山之时,皎月悄然悬挂中天,如银芒乍泄,月光四溢,将四周郁郁葱葱的绿林都照得明亮,比之满街灯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会正是中秋佳节,稚童手提花灯,街边灯火多如繁星,人声鼎沸,较往常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陆知杭手拿昨夜适才写好的曲谱和请柬举目四望,望着眼前的朱门大院,两侧各放一尊石狮在此,昭显几分威严,他上前几步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就有小厮将门打开。
“在下是来赴宴的,这是请柬。”陆知杭说明来意,即把请柬递给了朱门内探头的小厮查看。
那小厮听到是来赴宴的也没多耽搁,打开请柬就细细看了起来,核对无误,正想请陆知杭往院子里去,就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传来。
“慢着!岂有案首还在此,他人先进的道理?”来人短短一句话,饱含不满与责怪。
“是啊!是啊!我们还在这呢?这进门不得有个尊卑先后?”跟着男子一同前来,身着靛蓝色布衫的学子附和道。
陆知杭闻言回首,就见着自己身后三五成群来了几个学子,为首的那人锦衣华服,腰悬玉佩,不用想也知道非富即贵,正指着他,脸上带着鄙夷。
“我等皆是学政大人宴请来此,方才考上的秀才,还有尊卑之分吗?”陆知杭被这群人的话逗笑了,倘若他们要是有个举人,他估计还能理解一下所谓的尊卑。
“瞧你这小白脸,怕是不知,往届秀才何曾被学政大人宴请过?还不是因为本届案首乃是我们贾学民,贾公子!你这沾了他人的光,就应心怀感恩,快快退去,按着名次进屋。”那靛蓝色布衫的学子挺直了腰杆,洋洋得意道,末了还要谴责一下陆知杭的“不知感恩”。
“呃……那就按着名次来吧。”陆知杭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摸了摸后脑勺,想着左右不过晚几秒钟进屋,又不会少块肉,还不如少与他们理论来得省时间。
五人还以为陆知杭是怕了他们,既是不屑又是讥笑着,迎着贾学民进屋,还高喊道:“迎长淮县丁丑年院试案首贾公子赴宴!”
待几人话音落下,贾学民便假模假样地挥了挥衣袖,端着架子迈着步子进了院子。
“迎长淮县丁丑年院试第二名陈秀才赴宴!”那几人犹自在那恪守所谓的尊卑,叫唤了一声发现这第二名没来,于是就接着喊了第三名,也还未到场,看得陆知杭都替他们累,想着也不用他们恭迎了,拿好请柬和琴谱就要往里走去。
“诶,等等!这第四名我们还未迎进去,你怎么就先去了?”那靛蓝色学子走上前拦住陆知杭,不满道。
“那你们迎吧。”陆知杭也是头回遇见这样的,暗想长淮县这届院试也是有意思,怎么选的人,怪不得自个还能混个第四名。
那人见陆知杭知难而退,于是就扯了扯嗓子,继续道:“迎长淮县丁丑年院试第四名陆秀才赴宴!”
等那学子话音落下,陆知杭才敢跨过门槛,深怕这几个事精又有什么事情把他拦住了。不过他才半只脚跨进去,又被扯住了衣角。
“我说你也是个秀才,怎么就说不清呢?我们要按名次先后进府,可懂?”那人没好气道。
“懂,你们不是迎第四名进府赴宴吗?”陆知杭纳闷道。
“我们迎的陆秀才,又不是你,你凑什么热闹?”学子不耐烦地说道。
陆知杭后知后觉这几人不认识自己,于是作了一揖,淡淡道:“谢迎,在下正是陆秀才。”
言罢就甩袖走人,空余几人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