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晋起的领口,声嘶力竭:“若是你见到十几岁的沈扶闻,和祂说你日后会为祸苍生,祂自戕了,你会开心吗?”
“还有你们,即便知道燕无争不被炼化,此界也会崩塌,不还是想着拼命救人!”
应沧澜和方恢等人神色都变了,和文皓却骤然落下又急又不甘的泪:“你们凭什么叫他背负这一切,就凭她救了苍生,她这一世就可以肆意叫别人来顶了即便他是自愿的。”
他声音轻到颤抖了,望向沈扶闻:“你又怎么可以轻而易举便接受了呢?”
他又看向秘境里的盛梳:“你又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和文皓嘴唇颤抖,又哭又笑:“我们若不是追到这个秘境里来,我们也不会知道”
覃清水不在秘境外,也只能心急如焚:“你冷静些,小师妹怎会知她看到的那些片段会导致临渊被献祭,要说这一切,也应该怪”她忽然又不说了。
沈扶闻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望见他们复杂的神色,却仍然偏头,轻声:“怪我是么?”
众人脸色几变,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沈扶闻已经不在意洗白了,反正马甲和本体都谅解祂了,祂虽然同意了这个方案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热衷,被这样看着也不解释,不过最后还是道:“你们大可想一比这更好的方法。”
八鞘心的金光慢悠悠地垂下来,落在仙人掌心。
祂仍然清高出尘,视此界众生于无物:“令魔君不再复生。”
第四十二章
和文皓原本只是不忿,悲愤于临渊年纪尚小,就已再无转世之可能,见白发仙人如此坦然,却陡然震怒,凄厉声音拔高,连长笛都瞬间生出法相,锐气直逼沈扶闻而去,竟是被激得直直动了手——
“你口口声声是为阻止魔君,可你登仙这数年又对修仙界有什么庇荫!”
“他是阻止魔君现世的唯一魔种,你难道是那个配支配他神魂令他生不如死的人吗!”
临渊已经没有来世,为什么叫他这样短短的一生都折在这个人手里?盛梳还算得上是庇佑了他几年,叫他在到神农谷之前,在盛家尚且可以过上算的是人过的日子,即便盛家人都说临渊只是盛梳的玩物,瞧着他和盛宛和盛梳都能亲近,就知道他应该是极为快活。
临渊肯为盛梳死,他不说什么。他只是恨临渊牺牲了这么多,盛梳却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可沈扶闻凭什么在这里握着这颗八鞘心呢?祂凭什么在他们面前说着是为了阻止魔君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把被祂逼死的人之心这样攥在手心里
沈扶闻早知道自己在原剧情中作恶颇多,且之前也没有用心粉饰什么,是很难洗白的,听到这样犀利的指责,也只是偏过视线,甚至没有用灵力阻挡。
一阵阵荡漾起的金光已经自觉护主,但这一次和文皓却没有出手。
竟是宁可灵气反噬,也要绕过这金光屏障,应沧澜急声:“和道友!”剑已飞出直直插入两人之中,本想做转圜,没想到就将和文皓弹开,沈扶闻也受了这仙灵冲击,却被晋起拔刀拦住了。刀修勉强压抑着怒气,低声喝道:“和文皓!”
之前和文皓气急失言,说要让十几岁的沈扶闻自戕,他没有动手,已经是看了程悦师妹的面子,他如今还想动手,就是本末倒置了。
“我们如今还在秘境里!你是要内讧吗!”
和文皓双目赤红,即便被程悦一拉还是厉声讽道:“要你在这充什么好人,你敢说你对这魔头没有半分偏心吗!”
当日在横断城秘境中他没有被卷入,可晋起被那少年迷惑的面目看得却是一清二楚,他今日之状,恰如当日之晋起,如今的临渊,便也是不幸的少年沈扶闻,他又凭什么来指责他!还是那句话,若是被迫献祭的是沈扶闻,他还可以这样坦然坐视不理么?!
晋起没有料到和文皓如今已怒到这个地步,竟然是敌我不分,当下便满心愤懑道:“你是被秘境蛊惑了,心绪不稳,我不和你计较,但你以为临渊被献祭,我们难道就不憾恨吗?只是如今还不是清算这个的时候”
和文皓高声打断,又急又厉:“那你告诉我,临渊不献祭又会发生什么!”
晋起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其实也是手指一紧,没有想到和文皓会这么说。
程悦原本是想阻拦师兄的,她固然恨,但还保留着几分清明,看那金光也知道临渊若在,不会想要他们如今这般针锋相对,可是被师兄急促的泪给烫到,便也觉得心底十分难受,揪紧叫她下意识转开了视线,眼底一下子便酸了。
“我知道你们都还理智,都很清醒,知道临渊若不做,便什么都做不了,魔君必然一统魔界,修仙界也必然战乱四起,我也知道,临渊若是从头到尾都是自愿的,轮不到我这个恨了他这么多年,害他尸骨仍寒的人说些什么。可就算他非死不可。”
这几个字像是熔浆一样,烫得和文皓唇齿都在战栗颤抖:“难道我连愤恨的机会都没有吗?难道我不能恨一恨这个人,恨祂分明自己也为祸天下,却还要临渊为此界牺牲,恨祂什么都知道,这数年间,没有让我们有机会见他亡魂一眼吗!”
说到底和文皓还是悔。他后悔这为数不多的几年都在恨临渊,恨那个早该湮灭的神魂,也恨那一次他挡住了临渊的一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