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兕听到武敏之说明来意,有些奇怪,他早就不在东宫任职。如在京城,或许还可以理解,现在两人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固然两地间隔不远,可真要跑起来,也得要两三天的路程。
尽管李世民得位不正,但他对于东宫整个系统还是很重视的。
他完善了东宫的运作,整个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詹事府、门下坊、典书坊不就是缩小的三省制度?
在这套完整的体系下,李弘是不缺为他解惑的大臣。
陈青兕是在东宫待过的,东宫太子詹事是张文瓘,门下坊左庶子戴至德,右庶子萧德昭,皆是饱学之士,不乏辅宰之才。
李弘有他们辅佐,何必特地来这里求问自己?
陈青兕带着疑问,但却很自然的道:“却不知太子殿下所问何事?”
武敏之道:“便是关于吐蕃之议……”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师听到“吐蕃之议”,眼眸透着莫名之色,继续道:“吐蕃居于高原,极难攻取。张太子詹事提议应当效仿昔年太宗皇帝破松赞干布之事,给予他们教训,让他们知道我天朝上国之威即可换来太平。纵然吐蕃未来可能复叛,届时破之即可。用盟约,换取十年,哪怕五年太平,亦能让我中原多五年时间,休养生息。”
“太子亦觉得有理,便同意了太子詹事的提议。”
“但似乎陛下并不认同此议,让太子殿下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殿下知陛下最宠信先生,便派遣我来向先生请教。”
陈青兕问道:“此乃太子之意?”
武敏之怔了怔道:“自然是太子的意思,学生是奉太子命令而来。”
陈青兕也不信这话,但见武敏之并不象说假话,估计宫中那位皇后搞的鬼。
此事看起来只是简单的请教,可内在还是存着不寻常的态度。
首先李弘性子仁厚,他支持张文瓘的建议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李弘怎么会知道李治不满意的?
这个很关键。
不可能是李治亲自表态,他是皇帝不假,可他还是李弘的父亲,太子的亲爹,有义务教育太子,太子在政策上出现了差错,身为父亲跟皇帝的他,理当言传身教,表明缘由,教导太子改正错误。而不是跟对待大臣一样,驳回,表达不满。
李治心思难测不假,但他平时还是挺好相处的。从他对武皇后的纵容就可以看出,只要对自己有利,他可以忍受一些小毛病。
太子是大唐的未来,李治不敢给他大权,又怎么可能不教导?
唯有一种可能,有人将李治的态度告诉了李弘。
这才让李弘不安,想通过求助,了解李治的真实想法。
除了武皇后就无第二人选了。
为了李弘,武皇后也算是煞费苦心。
不对,这是一箭双雕。
陈青兕想到另一个可能,如果今日自己为太子解惑,以后想必少不了这种事情。
时日一久,自己与太子必然熟络。
即可成为太子未来隐形的助臂,亦等于握住了一个把柄。
背着皇帝与太子私交过甚,在特殊的情况下暴露出来,可是一记杀手锏。
陈青兕心念电转,说道:“太子从何得知陛下不同意此议的?”
武敏之想了想,说道:“学生这便不知了,只是知道前些日子,太子有些沮丧。说陛下说他有些妇人之仁,便让学生来洛阳请教。”
陈青兕叹道:“太子年少,容易受外物影响,对于自己的判断不够自信。敏之,殿下是太子,是储君,他的意见态度很重要亦很关键。臣子揣摩圣意,作违心之言,已是不该。何况是太子?某不知,是谁向太子透露的消息,但如此行径,大错特错。”
武敏之一脸严肃道:“先生说的极是,太子就是耳根软,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累我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