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林蔚收起望远镜入怀,率领仆役按刀跑下土山。
就在他向东官庄奔跑时,刘营五哨,南北两侧的骡队自山道逶迤而下,东西两侧也向中间缓缓挤压。
他们俱是领了刘承宗的命令,意不在杀人,而在用严整军势压迫庄户的心理防线,致其崩溃投降。
实际上这一目的已经达到了。
东西两官庄坚固的垒石宅院是河谷最好的防守地带,但在马兵缓缓压迫之下,大多数人都放弃屋舍向内逃窜。
只有少数几人,站在房上持弓弩做负隅顽抗之状。
可是时代变了。
黄旗之下,营属炮哨的曹耀挥手,哨下炮兵自骡背解下虎蹲炮、涌珠炮。
五人一队提炮身、抱炮弹箱向前跑去,扎在屋舍外三十步,仗着长盾与满身铁甲视飞来箭矢如无物,有序地装填弹药。
房顶弓弩手的器具不行,都是轻弓连弩,而且技艺也不行,弩矢打到一半就侧翻了,羽箭则稀稀拉拉落在两旁,没一支能射中的。
曹耀攥着三眼铳立在两门炮旁,只等刘承宗一声令下就放炮打掉这些人。
却没想到家丁队的韩世盘勒马上前道:“将军,让我们兄弟去吧,用不着浪费火药。”
刘承宗心里知道,这里两兄弟想在自己面前露一手,他也有心想看,这两个体态雄健的固原家丁头目有何本事。
便挥手道:“且去。”
两兄弟得了命令,控马自炮哨队列破缝而出,两骑凑在一处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二人调转马头分开,一左一右擎战弓拈鈚箭向石屋包抄过去。
鈚箭是宽刃箭头,较之常用矛状快箭、针状破甲箭等诸多箭头,宽刃能切割更多肌肉、韧带,针对无甲目标一箭过去很难逃跑。
缺点是刃面大,射程相对更近,打远了会偏。
刘承宗没看他们的箭,只看两兄弟奔马之间,身体与战马颠幅配合极其自然,骑术相当精妙。
有这种骑术,在马背上骑射是水到渠成。
一般马兵要带两张弓,步弓六十斤骑弓就得四十斤,精锐马兵的步弓七十斤骑弓用六十斤,像他们这种只带一张弓就行。
不过让刘承宗没想到的是,两兄弟根本没打算凑近了再打。
离曹耀的炮兵还有二十多步距离,到石屋更是近六十步,两兄弟便一左一右拉满了弓,把鈚箭放了过去。
这个距离,刘承宗要用快箭才有把握射中。
韩世盘的箭差之寸许,打在屋顶矮墙上撞出些许火花;而另一侧屋顶有人惊叫一声,倒在韩世友箭下。
紧跟着不过片刻,又是两箭,屋顶倒下两人,兄弟俩双双命中。
神乎其技!
随后屋顶上人影消失个无影无踪,余下三人骑墙而跃,舍弃石屋向西逃去。
兄弟俩这才奔马越过曹耀的炮兵,洒下两路烟尘追击而去。
转眼间,三个奔跑的身影便一个接一个倒下。
刘承宗看见更远处有几个人影正从土山朝这边跑来,两兄弟调转马头正欲回阵,似乎是看见那几个人,左边韩世盘轻磕马腹,便打马过去。
离着还上百步,刘承宗瞧见那几人不知如何,似乎是知道无法在骑射下逃命,当先一人以无比勇武之姿抽出刀来,执刀挡在身前摆出挑箭式,竟要以步拦骑。
随后便被身后几人七手八脚地按倒在地,人们朝韩世盘远远地磕头,不知说了什么,竟押着那人朝阵前走来。
稍后两骑短暂相交,韩世友拍马跑回阵中滚鞍拜倒,一脸喜意的抱拳道:“将军,我哥擒住了王庄管事,还是个乡君仪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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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仪宾官职、犯罪惩罚参考论文《明代仪宾群体研究》
②。山西巡抚阅操大同东路两个把总司部八百四十骑,八十步一百二十米设靶,四十七人能十射五中至七中,一人十射八中,名杜计月,编入铁骑班。
——山西巡抚吴仁度《吴继疏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