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成我对水力机械的反响并不如刘承宗想象中那么好,他说:“大帅,咱在湟水上造了水车十七轮,对军器局意义不大,不过它能灌三千四百亩地。”
刘承宗不信,摇头道:“意义不大,你说军器局各项军械产量都有很大提升?”
“大帅有所不知,水力用于鼓风、磨刀、砸矿石有用,但精细加工勉强堆也凑合,但赔本,我还是觉得,大帅若要推广水力,还是百工局好。”
师成我摇摇头道:“军器局每月产量均有定额,激水转车,湟水流量不定,靠它季节一变产量就变,那怎么能行,何况匠人们也有顾虑。”
“没准啥时候西宁也旱了,那水断流了,花大成本做的水锤水车全废了,因此军器局目前用水力的东西都能接两套轴,一套靠水车,另一套靠大骡子。”
旱灾确实令人心有余悸,刘承宗对这个观点也不反对,倒是听见师成我用的畜力,笑道:“转一天花些草料,这也不坏……那你说这产量提升,提升在哪?”
“回大帅,主要在各车间的分工,火枪、铠甲、头盔,越是零件多的,产量提升就越大。”
师成我说着,依次数了这几样装备,道:“腰刀产量跟过去差不多;但重铳抬枪产量多了,比如燧发重铳,一杆用四十五个工,单是钻光铳管就要三十个工。”
提到流水线,师成我脸上神采飞扬都遮不住,着重道:“如今分了车间,那打铜龙头、打扳机的,一个人一天做二十件就够整个枪炮厂用了,多出来的人就去钻铳管。”
“最关键的是每个车间的事大小工就能做,一个匠师能看三四个车间,七十多个大匠师可以琢磨怎么让兵器做的更好更快,如今三百四十个钻铳管的大小工,每天能出十杆重铳、一杆抬枪。”
刘承宗眨眨眼:“每天?”
“对,每天,只多不少,火枪装配车间就俩人,闲得发慌,一天就装那十来杆铳。”
师成我重重点头,道:“这还是兵工厂没招人,还是过去七十二个大匠师,三百二十个匠师,其实不到八百个大小工在车间干仨月,也都是熟练匠人了。”
师成我道:“大帅,别的厂不说,火枪厂完全可以扩建,如今河湟的铜铁源源不断送进来,材料是一点不缺。”
“那边建着新车间,这边匠师充足,再招八百个大小工,让匠人带着干三到六个月,换到新车间,一天能出三十杆铳,三杆抬枪,一个月顶过去一年。”
那岂不是……刘承宗在心里算了算:“一年能出一万杆火枪?”
一万杆火枪,刘承宗记得曹耀跟他说过,山西那个张道濬,在天启年间花了一年半和三万两银子,造了佛朗机两千多门、三眼铳一万多杆,但那是在山西。
山西的潞安府泽州,那是全国非常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具备成熟的铁工业和大量熟练工匠。
只要手里有权力和银子,在那个地方几乎就和捡兵器一样,容易得很。
而他的西宁府,西宁卫本身的生产能力只有年产兵甲一百五十副,做到火枪一万杆,算是从无到有的巨大进步了。
若是在先前,刘承宗还会对兵器产量巨增怀有几分顾虑,毕竟军火手工业从前对他来说是够用就行了,造得多了意义也不大。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刘狮子认识了豪爽的巴图尔珲台吉。
“扩吧。”刘狮子说得轻描淡写:“别光扩火器,铸炮厂、刀剑厂、甲胄厂,还有做棉衣皮衣的被服厂,全部都扩,需要招募多少人、多少银两?”
这下倒是把兴冲冲的师成我吓住了,欲言又止道:“大,大帅?”
他以为刘承宗在说反话。
却没想到刘承宗混不在意:“怎么了,需要多少人,多少银两?”
“要是都按这个规模扩,至少需要再招一千六百个大小工,而且做被服的在百工局,那边也得再招四百人,按两千算,每年工食花费要多两万一千九百两。”
“而且规模都翻倍,自己的铁厂产量就又不够用了,河湟倒是能购置,但成本毕竟比帅府自家铁厂要高,每年恐怕单单开支就要增加六万两。”
师成我算完,顿了顿,劝说道:“这个,大帅,要不还是一步一步来?”
刘承宗仔细思索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摇头道:“别一步一步来了,就全面扩建吧,还是要培养更多熟练匠人,这套管理体系也要继续进步。”
每年增加六万两的开支不算少,甚至对元帅府不稳定的财力来说,非常危险。
因为他们的收入多,开支也大,如今帅府十三个营的军队,有七个是既发粮又发饷的战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