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手中的药瓶子一下、一下磕着桌面。然后在听到“M国”的时候,那动作明显缓了下来。手上的筋脉逐渐显现。靳存义跟她确定,“怎么知道是M国?”
孟亭芦说了听到佣人说M语的事。跟着张师长狐疑地问,“那位夫人大概有多大年纪,能听出来吗?”
孟亭芦紧张地回忆。“这个……她声音很显年轻,确实不好分辨年纪……”靳存义,“那在你所听到的、佣人的对话里,有没有对这位夫人的称呼,或者别的什么重要信息?”
孟亭芦直接重复了当时佣人的话。靳存义和张师长听后……并没有任何特别内容。孟亭芦想起一个细节,“那位夫人好像很熟悉各种西方药剂,说名字和计量的时候用的都是很专业的词,不然……你们去查一查M国大医院的医生?药剂师?”
靳存义跟张师长同时陷入沉思,M国那么多医院,挨个去查医生和药剂师是不可能的,况且,那位夫人很可能并不上班了。两人摸着下巴,都在想该如何找突破口。却没注意到,总裁椅上的男人,已经很久没出声了。裴玄看着手里那瓶止痛片。对西方药剂十分熟悉,来自M国的夫人……曾经那些充满咒怨的信息浮现在眼前。其实他早该想到那个人。但,不是亲生母子么,他跟太太的女儿,也是她的孙女。在今天之前,裴玄最大的错误,是他没有想过,伊芙琳恨他,已经到了真的会痛下杀手的程度……他到底、还在报着些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从他对伊芙琳的第一次惩罚开始,裴瞻之气愤不已,与其争辩一番后,直接断绝爷孙关系。如果裴瞻之知道了、如今想要害他曾孙女的人就是她……还会觉得当年裴玄的做法太邪恶么?而裴瞻之会知道的,因为老党派那些人的办事效率,据裴玄所知,还说得过去。裴玄自嘲似得哂了一声。靳存义和张师长还在讨论该如何搜寻幕后黑手,孟亭芦毛遂自荐,“你们带上我,如果让我再听到那位夫人的声音,我一定能认出来!”
她争取一切表现自己的机会,各种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她已经没用了……”然而就在这时,男人低冷的嗓音如同死神宣判。靳存义和张师长同时看向他。孟亭芦惊恐地张着嘴,转瞬间,她就被两名裴氏的黑衣手下从身后控制住了。她慌乱回头,“不,我还有用!裴总,我是唯一跟那位夫人有过接触的人,我一定还有用!”
裴玄并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看向靳存义和张师长,“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今晚我会去一趟M国,二位……要一起么?”
已经……知道了?孟亭芦被带走的时候浑身都是凉的,原本她此刻应该在去往度假海岛的飞机上,开启她全新的人生之旅,可就眨眼之间,所有的一切成为泡影。她什么都没了!她人完了,那些还没捂热乎的钱也……裴玄的话令靳存义和张师长颇为意外。而他在说那些话时的语气,更令他们很难不在意。那是一种难以概括的情绪,不同于在对待孟亭芦时的愤怒,当提起M国的神秘人时,他更多的,是一种极致的冷漠。靳存义和张师长分别受人所托,此次的任务,就是要看好裴玄。所以当他问到他们要不要一起的时候,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要!”
“一起去!”
**安排好一切手续,临出国前,裴玄来了一趟中心医院。护工说,“夫人刚刚睡下,杨教授给开了安神的药。”
裴玄让护工们都先退下。空旷而大的病房里没有开灯,医院楼外的大树、最近枝桠开始疯长,挡住窗外月光,房间里漆黑又静谧,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在药物的帮助下,终于换来片刻安宁。裴玄坐在床边,看着她,浅浅交叉的手指轻搭在高挺的鼻尖下,镜片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沈夕夕曾说过,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而他,也是一样。不过那人是谁……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叫醒沈夕夕。他想用发信息的方式告诉她,他要临时出一趟国,可想起太太晚睡前总是习惯把手机调成震动,压在枕头底下。他纠正过很多次,但她总是会忘。后来余光扫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病情记录本,上面还夹着根笔。裴玄忽然有兴致地捞过那本子,翻到空白页,圆珠笔打出笔芯,一只手撑着本子,另一只手执笔写字。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圆珠笔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是最有助于睡眠的白噪音。睡梦中的沈夕夕动了动脖颈,合着眼的小脸蛋转向裴玄的方向,裴玄弯唇轻笑了下,然后视线落回本子,继续写信。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与太太沟通,他写的是外语,字迹非常流畅,前后几个单词间,所有的英文字母都能用一笔连起。他看过太太的英语卷子,这种程度的词汇量,太太阅读起来毫无障碍。洋洋洒洒的,正好写了一大页,也没有提前排版,但那么刚好,就是一整页,一行不多,一行不少,页面上下左右的留白都非常均匀,这一封书信,绝对是能治愈强迫症的程度。起身后,他在太太床前又站了会儿。得有五分多钟,才迈步离开。声音很轻地将病房门关在身后,一直等在门外的护工鞠躬上前。裴玄将手中的信交给她,“念给我听。”
护工为人老实,展开信纸,看清里面的字,随即就面露难色,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不懂外文……”这样说完,她就开始担心先生会觉得她没用,可紧接着,却听她们先生说,“很好,明天等夫人醒了,帮我交给她……”“是……”护工不但没被骂还被表扬了,松一口气,不过一秒后反应过来。???怎么感觉……也没什么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