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只带了三五个人罢——他觉得对付我还用不上三十人齐出这么大阵仗,带三五个也不过是为了做得‘完美’些,别留痕迹。可惜我运气好,好端端的满月,突然就被咬了一口。你真想象不到——一个像‘天狗’这样的男人竟会因为这种事突然发病,浑身僵直,直到那满月消失得一点都不剩,完全变成了黑天,他倒好转过来。”
秋葵听得手心里出了汗,“还等到了他好转,你……没趁机杀了他?不怕他将你也做成了那硬尸!”
“我落了他们包围,只有天狗在手里,若杀了他,就算当下逃脱,‘食月’也是追定我这条命了。那组里哪有一个好对付的?被这么二十九个人惦记性命,这辈子还能不能睡觉了?”
“就算你不杀他,一样被他们追定了。莫说他们本就要为马斯来杀你,天狗那般苛求之人定然极度自负,怎么肯忍这种失败之辱?”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凤鸣笑道。“他当然受不了失败之辱,但真正追寻‘完美’之人,最受不了的其实不是失败,而是计划好的事情却不曾按他的计划进行——为何‘天狗食月’会叫他格外难以忍受,因为明明是个完美满月天,却意外变得残缺不全,这比从一开始就不完美更叫他接受不得——就像分明准备万全来杀我,却意外落入我手里;分明准备好被我结果了,我却意外将他放了。他就是因为自负,所以做不出再刺杀我一次这种事。别说杀我了——他连同整个‘食月’,自此在黑竹连一面都没再露过,天都金牌之争,都没来声援马斯。”
夏琰听得皱眉思索了一番:“他是不是觉得——即便再刺杀你一次——即便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有那么一次落在你手里,生死掌于你手的事实。他若得手,那得手也是仰仗着那时你放了他,这种‘胜利’便永远不能予他‘完美’的满足感,有悖于他心中信条。”
“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罢。”沈凤鸣笑道。“所以你看,过于苛求什么完美,其实限制甚多。”
“这么久都没出现过,而且往日里留下的线索很少。”夏琰沉吟,“马斯也死了——这么说……当真难找了。”
“难找?不难找。”沈凤鸣笑,“我知道他在哪。”
“你知道?”夏琰吃惊,“你怎么知道的?你与他还有联络?”
“那倒没有——你莫管我怎么知道的。”沈凤鸣露出得意之色,“所以我才说,你要找‘食月’为什么不先来问我,偏去找什么执录……怎么,我告诉你‘天狗’的下落,你与我什么好处?”
夏琰看着他,“你真——不反对我找‘天狗’来?”
“‘天狗’都没脸再对我动手了,我反对什么?”沈凤鸣道,“倒是你——你要想清楚了,‘食月’与黑竹久无联系,不定还不知道马斯是死在你手里,但如果来了黑竹,这事在黑竹不是秘密——我不清楚天狗同马斯到底多深交情,万一这三十人为此盯上了你,你很麻烦。”
夏琰笑:“别说你同宋然有私怨,你们两个担心的事情倒是不谋而合。”
沈凤鸣不觉冷哼一声,“我好意提醒你,随便你听不听。反正你靠山大,谁要是敢动你,也有一堆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至少——要见他一面。”
沈凤鸣将手里竹笛转着,用手摸着一头被自己先前没轻重拿三毒过了一遍之后就脆崩了的一个破角,很是可惜:“这竹笛就是太脆,连点毒性也禁不住,要是用上了魔音,我看两遭就崩坏了。倒是适合葵儿,不适合我。”
夏琰失笑,“你不用这样。若是想要什么笛子,我找匠人与你做一支。”
沈凤鸣眼珠一转,“那倒也不用。你能找宋然给我打听打听他那位夫人的家世来历,我便告诉你‘天狗’的下落。”
“这便算了。”夏琰只当他说笑,拂袖不理他,“打听这个,我还不如自己打听天狗去。”
沈凤鸣也不强求,“好啊,反正我看你最近这么忙,就算晓得天狗下落也没这个时间去会他。你就慢慢打听去吧——要是实在打听不到了,记得再来求我。那时候——我的要价可就高了。”
夏琰没理会他的以退为进。月光在此时愈发显得深邃——今夜的天狗果然不曾将月色整个吞没,阴影以极缓慢的速度路过月盘,依然是一半的圆满,一半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