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巴蜀,地里大旱,颗粒无收,朝廷的救济粮一颗都没发到手里,想出去逃荒又被大军拦住去路,只能吃糠咽菜的熬着,熬到梁王被杀,才出了巴蜀,一路跋涉到京城。
和他们一起上路的,一大半都饿死在了半道上,他们靠着吃草根树皮,才一步步挨到京城。
在京城的屋檐底下冻饿了两天,被车拉到这里。
吃到了一年来第一顿饱饭,甚至因为奖励他们给自己盖好了房子,还吃尝到了肉味。
然后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住所,风吹不着、雨打不着,顿顿吃饱……他们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要去闹……
现在没了,全没了……
住的没了,吃的没了……朝廷不知道还管不管他们……
哭声越发伤心。
……
两个半人高的大钱箱放在空地上,林夕坐在马上翻看账本,道:“群氓效应的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声音的统一、数目的众多,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强大的错觉,觉得自己势不可挡……这个时候,给他们一耳光就好。
“打的越狠,醒的越快。
“这次受到教训了,下次估计就没这么蠢了。
“把人都弄过来吧。”
近万人若要列队整齐得花不少时间,但仅仅只聚拢的话就简单了。
衣衫褴褛、满脸黑灰的人们仰头看着马上的少年,少年肌肤如玉、容颜如画,衣襟伴着墨发在晚风中飞扬,神祗一般。
没有人生出半点亵渎的心思。
方才就是这少年,轻飘飘一挥手,他们就什么都没了。
也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还我粮食,他们哪有什么粮食?
莫说那些写在纸上,只存在于他们认都认不得的黑纸白字、以及他们自己想象中的东西,连放在眼前的,甚至发到手上的,拿回去也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再闹一次?
闹不动了。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疯狂又徒劳的救火中,同体力一起消耗殆尽,甚至透支过度。
也不敢闹了。
在他们最强大的时候,少年轻描淡写一挥手,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的一切烧成灰烬,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他们自以为的“强大”,是多么的可笑。
阿大越众而出,捧着册子,高声喊道:“一保一里刘铁柱,一保里张翠莲……”
一连叫了上百个名字,道:“出来!”
窸窸窣窣一阵后,几十个人忐忑不安的走出人群,尚有一些藏在人堆里不敢出来,却也没人催促核对。
阿大看着人差不多了,将册子交给林夕。
林夕低头翻开,道:“刘铁柱。”
刘铁柱是个瘸腿的汉子,皮肤倒是黑的跟生铁一样,却没有“铁柱”该有的高大威猛,战战兢兢的出列,跪伏在地上:“小的在。”
林夕问道:“天前,你用功分兑过一张草席?”
“是,”刘铁柱语无伦次:“小人腿脚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疼的受不了,兑张草席隔隔寒气。”
林夕道:“草席呢?”
“烧,烧了。”
林夕扭头问道:“一张草席多少钱?”
被他问到的小吏答道:“一张上等的草席也就十文钱,不过他兑的,是他们自己编的草席,粗糙的很,不值钱。”